第34章 桥尽而见白
漆黑的心脏没有任何动静,看上去像是早已枯竭多年,甚至悬挂它的血管中,连血液依存都感觉不到。
这颗心脏是一个空壳,连一丝魔血都未残留。
但即使如此,陈航看着眼前这样的景象,心中难免也有一丝悸动。他不由把目光望向地下的深渊……
那是常人目光所及不到之处,那是一片虚空,仿佛世界的尽头,仿佛是虚空的彼岸。他看到一个数十丈的铜棺静静躺在那儿,庄严而又肃穆。
“原来,在这里吗?”
那藏在虚空中的铜棺,应该就是一位古青铜王的沉睡之处。只是没想到他将自己的铜棺遁入虚空,长眠那漆黑的世界中。
【这把青铜古剑也好,还是那可见而不可近的铜棺也好,都是为了镇压这颗魔心吗?】
陈航默默想着,也有些好奇这颗心脏的来历。但显然,这颗魔心已经是油尽灯枯,血液干枯,再无跳动的可能。看上去有点儿像沾满黑色油污的空壳石头。
突然,连接那颗枯心的血管发出微微地颤抖,频率很高,幅度很小,血管上小小的肉瘤在小小的范围微颤,似若有若无的虚影。
“哦?”
站在肉桥之上的陈航,不由抬头,表情微微一愣。
深渊之上,危桥悬挂。
一声如青铜器敲击的清响,伴随着灵力的波动,回响于此,久久不能散去。如古老的青铜钟,铭记着时间的流逝,沉重地一声一声地诉说着……
“同类?抱歉了,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和你也算不上同类。”
听着那如古老诉歌一般的清响,陈航闭上眼,微微摇头一叹。
“准确地说,我什么都不是。至于,你的请求,我暂时不知道其中利害。抱歉,得容我先想想,而且我现在还有些事儿要处理。”
那微颤的余响下,连那盘旋而下的肉桥都有些摇摇晃晃,但陈航只是平静地转身,背着沉重的青铜棺,沿着肉桥徐徐而下。似乎没有受到摇晃的影响,他的步伐依然稳稳的,安静地走着。
浮空的肉桥以不算陡峭的趋势向地下的深渊蔓延,围绕周围的血肉之壁,螺旋而下。
就这样重复……
仿佛这条螺旋而下的肉桥永远走不到尽头,而时不时陈航也凝望着下方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那座铜棺依然地躺在那座虚空,他一直在向下,却从未靠近…
肉桥不知为何越来越接近旁边的肉壁,最终直接贴了上去,犹如陡峭临崖的伴山小路,继续沿着壁一圈一圈地向下。
大概走了快一个小时,陈航深呼一口气,那好看的鼻子在空气中吸了吸,然后又将气息恢复了平静。
“是这里,没错。”
他淡淡地自言自语一句,然后将那白皙的手直接插入那血壁的腐肉当中,粘稠的粘黏液溢出在他的手上,但却没在他那种平静的脸上留下任何改变。
“嘶——”
陈航猛地一扯,一层肉皮直接连筋带皮地被撕扯下来,“啪挞”一声砸在肉桥上,无力地瘫软于此。一股股血黄色的血浆如同老人眼角的浊泪一般从撕破的血壁处沿着墙流下。
“嘶—嘶嘶——”
陈航没有停下,继续撕扯掉眼中那血窟中的血肉,眼中没有任何变化,即使有血浆已经已经溅到了眼角,但也没有让他那淡蓝色的瞳眸哪怕闭合一下。
如果张继瑶看到他现在的动作,一定会笑他简直像站在广告牌前撕租房广告的中介商。
终于,陈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白皙的手掌收回两侧,沾满手背的血浆沿着指缝间一滴一滴缓慢地砸落,手中那血色还攀附着小小的肉瘤…
眼前的血壁,竟然真的被他撕开不如说是挖开的一个门板一般大的血窟窿,而那血窟窿中居然真的有一扇白色的铁门。
虽然还有没有撕干净血肉粘连在上,但眼前亳无疑问,就是一扇铁门,而且任何人都能看出这可不是千年前的门。
沉默片刻,陈航才举起右手落在那被血浆染的微黄的白色铁门上,微微用力向前推出。铁门没有上锁,甚至那就是一个门板,压根就没有锁,伸手便可以推开。
没有“吱呀”的声音,开门仿佛落叶拂水一般,柔滑地被推开,白色的铁门被缓缓推开。
门缝逐渐扩宽,白色的光从门缝中溢进了这血色的世界,映在他的脸上,连粘连在眉角和脸颊的血浆都晶莹剔透。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在这纯粹的白光下如白玉一般,蓝色的眼眸如同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看着那明亮的白光,陈航稍稍思考一下,手上推门的动作稍稍停顿一下,然后继续,将门继续推开半尺,举步迈进那个白光笼罩的世界。
当在双脚刚刚迈过门槛的那道线,“嘭”的一声闷响,背后那白色的铁门紧紧关闭。陈航倒没有被这一声吓到,但也下意识朝后面看了一眼,白色的铁门已经消失,甚至连门缝都找不到,真正的消失了。看着背后那白色的墙壁,沉默片刻。隐约猜到,踏进这白光的世界后,他便踏进青铜古殿中的另一个界。
回头,面向眼前的世界,光明一片,甚至有些刺眼。炽白的白光,遍布整个房间。
无疑,这就是房间。
白色的地砖……
白色的天花板……
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房间……
白色的世界。
白色光耀一丝丝光线洒满整个诺大的房间,每道纯白的光丝中藏着严谨、冷漠、血腥、疯狂,空气中藏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这股味道陈航只能用熟悉来形容。
这股味道他在雒城医院的锈化病病人身上闻过。
他在黑青铜虎残留下的碎片中也闻到过。
而且,他在多年前甚至很多年前同样也闻到过。
刺鼻,难闻。
但无疑是多年来久违的浓郁。
白色房间十分诺大,甚至已经几乎算是大厅。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显得空旷,甚至有些冷清。
但房间并非空无一物,白色大厅的中央,有两棵铜树。
一棵残高3米,上端有所缺失,估计全部高度应该在5米左右。圆形底座居下,三道如同根状的斜撑扶持着树干的底部。树干笔直,树枝分为三层,层分三枝,树有九枝,柔而下垂,枝中再伸短枝,短枝上有镂空花纹的小圆圈和花蕾,花蕾上各有一只昂首翘尾的小鸟,枝头有包裹在一长一短两个镂空树叶内的尖桃形果实。在每层三根枝条中,三再分二。在树干伸出四个横向的短梁,将一条身体倒垂的龙盘踞在树干。
另一棵更加残破,只保留了下层,仅有的几根树枝上共栖息着9只神鸟,但枝条的主体外张并且上翘,有一只鸟歇息在枝头花蕾的叶片下方。
“九日居枝下,一日居上枝…若木、扶桑…”陈航远远望向那两棵青铜神树,喃喃道。
树,花,鸟,这青铜树展示古蜀国对于“通天”之意的写照。青铜树的枝干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一些用以垂挂器物的穿孔。考古者从三星堆的器物坑中发现了一些小型青铜器件。
两棵青铜神树,烨烨生辉,灵力涌动。
不过,都不重要。
陈航的目光锁定那根铜树之下,一个穿着西服小男孩,正在抚摸着一只黑青铜虎的脑袋,而那黑青铜虎发出低吼,看上去甚至比较乖巧,但背后那断掉的荆刺,无疑是之前那只。
男孩穿着小款的西服,嘴角带着笑容。
陈航将青铜棺放在白色墙边,打开棺盖,让空气中的氧气进去,张继瑶依然平静地躺在里面,依旧昏迷。
陈航起身,继续向神树靠近走着,两人相距不过十米左右时。
西装男孩偏头望过来,看着陈航狡黠一笑。
“有幸相见。”
“你是在等我吗?”
“能和你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