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闹剧
黑暗的小巷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猫叫，游荡的酒鬼冷不丁吓了一跳，提着酒瓶骂骂咧咧地走开。
散发恶臭的垃圾堆中突然冒出只猫爪。
该死的伊格尼丝！
赫尔涅迪亚从垃圾堆中爬出，气得浑身发抖。突然扔它也就算了，落点偏偏在垃圾堆上方是要干什么啊！
落魄的黑猫，孤冷的街。
当悠长的钟声敲响八下，猫跃上圣堂威严的塔柱，沿肃穆尖翘的屋顶行走。
穿梭在阴影中，路过低声交谈的牧师神官，赫尔涅迪亚未曾穿越中庭，只在廊道某处寻了座雕塑暂作歇脚。
深处有令它感到威胁的存在，以前当然无所谓，但现在却不得不认清现实。
这里到处都弥漫着伊格尼丝的气味，不知是不是因为共命契约的原因，它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她”，像是……贴近胸口聆听心跳。
所以……当初画的赐福法阵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啊！该不会伊格尼丝的本源都被抽干净了……吧？
想不通，也不敢深想。黑猫抱着脑袋趴在石像的高帽顶里。
没事的，那可是伊格尼丝，她现在不还活蹦乱跳的？不会有事的。
长夜漫漫。
翌日清晨，伊丝的房门被敲响。
“这位是奥丽芙帕特里克夫人，从今天起，您将跟随她学习礼仪。”女仆长康娜道。
“您好。”伊丝打量她身旁那位女士，仪态身形都十分出众，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或许您应当说""日安""。”奥丽芙夫人始终噙着温和微笑，说话时却是严厉直白的不容反抗，“请收回您的目光，对于初次见面的人，行礼时直视总是会传达令人不悦的信息。手臂请抬高，但请不要僵硬得像只水壶。再低，再低，保持重心，您看起来马上就要摔倒了。”
伊丝默默无语，好不容易摆出勉强令奥丽芙夫人满意的姿势，便听到她给出评价，“您的屈膝礼完成得非常糟糕，值得庆幸的是，比起五岁的孩子，您应当会学得更快些。”
五岁孩子都不如？
无言以对，伊丝将“温和”抹掉，换成“毒舌”。
“等等，这是王后陛下安排的？”伊丝仔细回想昨日的交谈，王后分明半点没提到过这回事。
难道是丢了首饰，故意折腾她来撒气？
“是的。陛下身体欠安，很久不曾亲自操心王宫事务。昨日一见，才记起为您安排教习一事，还特意令我请来奥丽芙夫人。她曾教导过三位殿下，一定会让您学有所得。”康娜转头看向奥丽芙夫人，“伊丝小姐就拜托您了。”
奥丽芙夫人优雅屈膝，“请陛下放心。”
王后记不得，其他人也都记不得？
两人一唱一和，叫伊丝不好插话打断。
“可是小黑……”
“请您放心，我们会尽快查出真相的。”康娜不软不硬地将话堵回去，“还有事需要处理，请允许我先行离开。”
康娜一走，留下伊丝与奥丽芙夫人大眼瞪小眼。
“方便参观您的卧室吗？”奥丽芙嘴里问着，脚已经走进了房间。
伊丝暗暗叹气，认命似的，“您请。”
奥丽芙夫人在前面走，伊丝在后面跟，气氛沉闷又尴尬。
“您吃早餐了吗？”伊丝憋出一句，“我让她们再送一份来。”
“不必。”奥丽芙夫人突然转身，深深皱眉，看她的目光中不满与挑剔各占三分。
伊丝上下打量自己，难得有些郁闷，她现在看起来真有那么糟糕？
“请您跟我来。”奥丽芙夫人走向衣柜处，挑出一条相对简单素净的长裙，“请您换上。”
伊丝还没应声，就见她又取出条束腰。
奥丽芙夫人微笑，“那我们的第一课，就从早餐开始。”
呼吸一窒，伊丝呐呐。
已经想逃了怎么办！
-
今天是礼拜日。
礼拜堂中，牧师们宣唱读经，信徒们虔诚朗诵，无人能见的隐蔽处，黑猫在雕塑的遮挡下肆无忌惮地打呼噜。
直到众人散去，它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伸个懒腰，只觉得精力充沛，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不知不觉，来到教堂已经三天，能去的地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人员往来的规律也大致摸清了，它打算试试往里走，就算被发现，至少逃跑是不成问题的。
跟随流淌的淡淡“星光”，黑猫绕过人群，避开走动的牧师，悄然越过中庭往后殿去。
巡守的神职者增加了。
后殿比前方大得多，往来的尽是身着白衣的神官与牧师，偶尔还可见圣殿骑士的身影，他们或把守在某处门外，或在必经的廊道处巡查，连只苍蝇都很难逃过他们的视线。
黑猫抓耳挠腮，该怎么混进去呢？
退回中庭，它在墙角阴影中踱步，忽然，一抹白色自视野中蹿过，定睛一看，顿时乐了。
没想到还能遇见老相识，这可不得出去打个招呼？
……
克拉克刚从告解室中出来，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
“吵什么？又有不长眼的贱民在这里闹事？”她眉头紧蹙，“圣堂就不该向下等人开放，搞得乌烟瘴气。”
候在旁边的女仆手脚打颤，应得很含糊，被吵闹声压住。
克拉克没发现异样，快步走着，不愿与混乱的人堆共处，“黛比呢，没被吓到吧？把它给我。”
手伸出却没得到回应，克拉克停步，回头一看，只见女仆支支吾吾，急得满头大汗。
“黛比呢！”
“在、在那里……”
顺着女仆手指的方向看去，克拉克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惊慌的白鼠发疯似地在人群中乱窜，激起尖叫阵阵，过处皆人仰马翻。
这场景，何等的似曾相识！
四下扫视，果然在墙边看到一道黑影，克拉克咬牙切齿，“那只该死的黑猫！”
上次在晚宴时，黛比便是像这样没由来地发狂，害她狠狠出丑，还被父母责骂关了禁闭，要不是一名女仆告知她引发骚乱的罪魁祸首，这口黑锅她就得背一辈子！
为了出口恶气，她买通了那名女仆给猫投毒，谁知猫没出事，那女仆反倒栽了跟头。好在是疯了，不用担心她泄露秘密。
正愁没机会收拾那猫，它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去喊人，无论如何，必须把那只该死的畜牲抓住！”
……
“救命，救命！”
“别推，找抽是吧！”
“有变态！你手放哪儿！”
一段时间不见，鼠鼠还是这么给力。看着混乱的人群，赫尔涅迪亚乐不可支。
礼拜日本就人多，从礼拜堂到中庭告解室的廊道更是人流如织，小白鼠一闹，骚乱便像传染般惊动一串人，值守的牧师艰难地维持秩序，但显然没太大成效。
黑猫兴致勃勃地看戏，忽然察觉有几人趁乱朝它的方向接近，猫猫冷哼，敏捷地从高处跃下，混入人群中。
几人瞬间失去目标视野，不得不低头弯腰寻找，脑袋背上挨了不少拍打，被挤得晕头转向。
“喵。”
听到猫叫，他们连忙挤过人群，激起一阵怒骂。
看到黑猫坐在角落，几人也顾不得生气，交换眼神，散作半圆向无知无觉的猫包围而去。
“上！”
看准时机，几人齐齐一扑，却不曾想撞作了一团，登时捂着头脸哎哟哎哟地痛呼。
墙上的赫尔涅迪亚简直要笑翻了，它刚才简单实验了下琢磨出的精神操控，只让他们产生一点点小幻觉，就轻松解决了。
看他们茫然又惊讶的表情，简直比扔大招还浑身爽快。
“肃静！”浑厚的声音响彻外殿，应该是用上了扩音的魔法。
整齐的小跑声接近，着银白骑士装的圣殿骑士们迅速列队，将人群挡在廊道中。
他们气势惊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此时给小白鼠加油也没用了，赫尔涅迪亚转着眼珠，悄摸开溜，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抓墙也没用，惨叫着横飞出去，然后落进一名高大的骑士手中，被捏住了后颈皮。
黑猫张牙舞爪，想要挣脱。
它尊贵的后颈皮岂是谁都能抓的！
可任它如何抓狂，男人的大手自纹丝不动，拎着它就像拎只小菜篮子一样轻松。
“就是这两只小东西捣的乱？”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鼠，基诺双手晃晃，“谁带来的，自己来认。”
黑猫痛苦地捂住耳朵，脑袋被震得嗡嗡直响。
“日安，基诺大人。”克拉克在仆人护卫下走上前。
基诺挑眉，“你是？”
“您不记得我了？我是克拉克伯纳德，之前我还在家中见过您。”
“伯纳德将军的女儿？”基诺回想了下，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现在她是谁不重要，他把一猫一鼠往她身前一递，“都是你的？”
赫尔涅迪亚顺势往前荡了下爪子，吓得克拉克连退几步。听到人群中压低的嗤笑，她僵硬地定住。
“看来它并不认识你。”
大庭广众下出丑，还被基诺看了笑话，克拉克脸色涨红，更是厌恶黑猫。
此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黛比是我的宠物。”
“你说它？”基诺提了提老鼠尾巴，自从到了手里，它便一直闭着眼睛装死，现在也一动不动。
“真是你的？”
“当然，我的仆人们都可以作证。”
基诺看了圈，没人再站出来，便将手里的老鼠丢给她。克拉克忙接住，交给仆人检查它身上是否有伤。
看样子不似作假，基诺边不再管她，“再问一遍，这猫谁的！”
依旧无人吭声。
“基诺大人。”
又是克拉克。
“还有什么事。”
克拉克被他的冷眼看得有些无措，但她的身份给了她足够的底气，“那只猫，我知道它的主人。”
“哦？”
“……她现在不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你通知下那位""主人""，我会暂时看管这只猫，烦请她走一趟。”基诺冷声道。
“至于你，克拉克伯纳德小姐，违反规定带宠物进入圣堂并引起骚乱，你需要公开道歉，并赔偿相应损失，半年内不再准许进入。”
克拉克脸色刷白，“怎么可以，你不能这样做！闹事的明明是那只猫！”
她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圣殿骑士又怎么样，她父亲可是负责管理骑士团的将军，基诺怎么敢？！
“是吗。”看出她的所想，基诺连假笑都懒得装，“我会将此事转告你的父亲，若有异议，可以请主教大人决议。”
“现在，请你马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