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来信
王后倚躺在高枕垫起的床头，凝视手中的红色宝石。
“尤塞里安给她的？”她喃喃低语。
康娜垂首立于床侧，“是的，陛下。”
半晌，王后闭上眼，将手伸出床边纱帐，康娜安静接过宝石，同项链一起装进木盒中。
“夏普说了什么。”
“是关于邻国使者来访一事，还有三殿下的来信。”
纱帐中的人深深陷进高床软枕中，昏暗的烛光下，唯一能看清她面容与身形的人，目光定在身前地面，毫无窥探之意。
浓郁的香气流淌，房间中静谧得只剩轻缓的呼吸。
普亚姆林与米特弗相交多年，普通的外交接待夏普自可全权处理，如今却来知会她，又恰在这种关口，王后转念便通晓其中弯绕。
“来的哪位公主？”
康娜：“是那位凯瑟琳殿下。”
“凯瑟琳·斯图尔特？”
“正是。”
王后闭眸躺着，似思索，似浅眠。
米特弗的国王坎贝尔·斯图尔特风流滥情，登位至今，迎娶过四任王妃，同时与诸多情妇勾连不断，故此子嗣众多。
几位继承人中，那位凯瑟琳公主最得坎贝尔欢心，是竞争王位的有力人选。
康娜静静等待，纱帐微动，一只苍白的手探出，她恭敬将尤塞里安的信件双手递上。
火漆已经提前拆开，取出信纸，入手却并非普通信纸的触感。王后睁眼，微怔。
信封中并非信纸，而是用简易的木质画框保存的一枝干花。花形像只振翅的飞鸟，很是奇特。
还有张字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
“听说它叫云信，希望您喜欢。”
将字条从眼前拿开，和干花一起放回信封中，递给康娜。
侧脸陷入枕中，王后似是困极，立刻就要睡去。良久，才从帐中传出一句梦呓般的轻问。
“是什么颜色的？”
康娜的声音亦极轻，像是怕惊扰她飘忽的梦境，“是红色的，陛下。”
她听到错觉般的叹息。
“让他去迎接吧。”王后说，“我困了，康娜。”
康娜领会，吹熄烛火，退出房间，闭合的房门将最后一丝光亮截断。
“愿您好梦，我的陛下。”
-
天色将暗，摆在桌上的食物渐渐失去热气，正该用餐的人此时却坐在书桌旁，百无聊赖地握着刻刀在木料上雕刻。
黑猫化悲愤为食欲，三下五除二将一大盆晚餐解决，却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它的宝库是空的，它的心也是空的！
给伊丝掏的宝，都是头上长的包。
苦涩，苦涩的泪水如天河倒灌冲垮堤坝洪水爆发奔流到海不复回！它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龙生颠沛流离，穷苦无依。
如今，它在黑暗中唯一的支撑，就是继承伊格尼丝的遗产。只有坚定地秉持这个信念，它才能在心痛中，艰难地摄取到空气呼吸。
赫尔涅迪亚恶狠狠地盯住伊丝后背。
不吃饭，饿不死你！
“吃够了？”
黑猫下意识四腿一抖，怕伊丝刚才听到了自己的诅咒，随即又反应过来，她们现在并未接触，伊丝应该是听不到的。
它恼羞地跺脚，发泄似地从盘里再叼个鸡腿啃。
伊丝边刻木雕边等猫吃。这是很早之前答应送给尤塞里安的木雕，现在才有了雏形。
以往都雕刻花草走兽，她这次想试不一样的，选择了从未雕刻过的人像。先前的几块确实都废了，不是她想要的感觉，直到来了王都见过不少石雕后，才真正确定下雕刻的内容。
该什么时候送给他呢？
他一定会喜欢的。
看到伊丝的笑容，刚跳上书桌的黑猫瞬间浑身恶寒。
瘆得慌，该不会又要迫害它？
“这回吃完了？”
手上不停，伊丝分出一线余光瞄过猫肚子。圆鼓鼓的，像塞了个球，走一走就要撑破肚皮爆出来。
赫尔涅迪亚不愿给她好脸色，脑袋一甩，高傲地以哼作答。却不防伊丝拎住它的后颈皮，随手往空中一甩。
“吃够了，那就上路吧。”
合拢的空间裂隙将愤怒的猫叫尽数吞没。
看向桌上的残羹剩饭，伊丝摇摇头，让门外的女仆将东西收走。
“……胃口还这么好？”
“谁知道呢。”
门外的窃窃私语不入耳，伊丝招来开信刀，随之飘来的还有一封尚未打开的信。
刚收到的，来自尤塞里安的信。
夜幕降临，屋内昏暗一片，挥挥手，烛光骤亮。
之前好像也收到过一封？忘记了。
撬开火漆，伊丝打开折叠的信纸，没头脑的一句——“王都见得到月亮吗？沙梅郡没有。”
信纸翻过，再没其他字。
什么跟什么？
火焰从指尖流泻，信纸飘散成灰。随手将刀一扔，伊丝环视房间，突然没了雕刻的兴致。
双腿带着她来到阳台，身后的烛光无声湮灭。
明月披洒清辉，地上的灯火却早已点亮，比漫天星子更加灿烂闪亮。
伊丝倚在阳台边，支着下颌望月。
王都的月亮，又哪里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