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宝石
阿嚏！阿嚏！
堆叠的裙摆中冒起一小坨，狠狠抖了两下。
赫尔涅迪亚钻出裙摆，抽着鼻子甩头，接连打出几个喷嚏后才舒服些。
麻蛋，香得龙受不了。
这里是王后寝宫的衣帽间，琳琅的衣裙和假发整齐排列。此时房间内无人，黑猫刚要光明正大地走出，转念一想，重新缩回角落贴墙走。
既然是伊丝布置的任务，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说不定哪儿就有陷阱在等着，它可是身负重要使命，必须谨慎行事。
偌大的房间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全都拉上，不透露一丝阳光。浓郁的香气几乎化作颗粒，呼吸之间就要将鼻腔堵满。
黑暗是猫最好的掩护，它悄无声息地在凳底桌脚游蹿，观察房内布局，表情渐渐凝重，竟然……完全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再仔细感应，不放过任何角落，甚至试图以精神力感知空气中魔素的流动，好像也挺正常。
难道想多了？
“要是失败，我会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伊丝的威胁犹在耳边，眼角瞬间湿润，赫尔涅迪亚皱着鼻子胡乱扒拉一顿脸。
臭伊格尼丝，想搞它？等着被狠狠打脸吧！
不论如何，这次不能出半点岔子。
黑猫游进窗帘后，小心探头，锁定两个主要目标——桌柜和妆台。
“找到王后的宝石，将最美的那颗带给我。”
说实话，这任务听起来实在像是伊丝的刁难整蛊。她不至于眼馋王后拥有的宝石，“最美”的定义也太宽泛，万一它觉得好看可伊丝不认账怎么办？
“你会知道的。”伊丝说话时手中把玩着块透红的宝石，亮晶晶的很漂亮，“当你见到的时候。”
尽说些难以理解的话。
房间内嵌有宝石的物件不少，但赫尔涅迪亚扫过一眼就失去兴趣。伊丝要的绝不会是这种普通的石头。
黑猫跃上椅面，拉开桌柜一个个检查。
没有。没有。没有。
小盒子，打开，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
抽关木柜很难不弄出声响，它只能尽量放轻放慢动作。
啪。
柜上的锁片轻轻拍在柜面上。
有两格上了锁。
黑猫眯眼。
里面肯定有重要的东西，要不要弄开？
耳尖忽动，它如影子般钻回窗帘后。
有人来了。
“日安，殿下。”
“母亲呢？”
“陛下邀请了伊丝小姐享用下午茶，在蔷薇园那边。需要为您领路吗？”
“难得母亲好兴致，就不去打扰她了。开门吧，我放些东西就走。”
房门打开，夏普瞧着一片黑暗皱眉，浓香袭来，忍不住抬手在鼻前挥了挥。
听说母亲近来难以入睡，常用熏香助眠。他有段时间没来看望，竟不知她失眠如此严重。
“殿下，我马上将蜡烛点上。”
“不用了。”
他大步跨入，走到窗帘前向两边拉开，房间顿时亮堂起来。
“平时开窗吗？”
“医师说陛下修养时不宜吹风，所以不常开。”
夏普在桌前坐下，将手里的信封放在一旁，拉开桌柜取出一页纸，用羽毛笔沾了墨写着什么。
“在外面喝下午茶吹风没事？”
女仆语塞，“……医师说适当的户外活动有利于恢复身体。”
“哪位医师，塞尔弗里奇先生？”
“是的，殿下。”
“母亲的确该多到外面走走。”
夏普快速写完，将羽毛笔放回，熟练地从另一个桌柜中的小盒子里挑出个陶土小人压在纸上一角。
看着那个灰不溜秋的小丑人，他忍不住露出丝笑，“母亲该不会要一直留着吧。”
女仆：“那可是您和……留下的宝物，陛下很珍惜呢。”
将东西放回原处，夏普向门外走，刚到门口，突然停步折返。
开窗，再将阳台门敞开。
他向明显错愕的女仆摊摊手，“塞尔弗里奇先生或许还说过，房间应该保持良好通风。”
房门终于重新关上。
黑猫从窗边的沙发底钻出。
谢天谢地，尤其感谢负责日常打扫的女仆，王后的房间连沙发底也没什么灰尘，否则，它刚才可能就要因为憋不住喷嚏而任务失败了。
同样感谢夏普，开窗后呼吸轻松得多了。
房间也变得明亮，虽说黑暗便于躲藏，但它果然还是更喜欢光明正大的行动，刚才总是下意识紧张兮兮的，感觉脑子都不利索。
何必疑神疑鬼的。这可是王后的房间，还有谁敢随意窥视或闯入吗？
滴答。
忽然一声轻微的声响，黑猫汗毛倒竖，后跳转身，压低前身四爪蓄力，全身戒备。
却只和空气大眼对小眼。
耳朵贴墙，一滴水珠落在外侧墙砖上。
下雨了。
糟，那岂不是王后她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必须赶快。
顾不得那两格上锁的桌柜，猫跳上妆台寻找。
瓶瓶罐罐，各种盒装的粉末，各种形状大小的刷子，丝绸，还有一顶假发……首饰！
找到了！
妆台里有四个抽格专门放置首饰，上面嵌有各种各样的宝石，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名贵非常。
赫尔涅迪亚不懂什么猫眼石鸽血石，放在以前全要了，但现在拿不走，它只能寻找伊丝要求的那颗“最美丽”。
四个抽格刷刷看完，全都差点意思。
它不死心地翻找。好歹是一国王后，不至于就这么点儿首饰吧？
但妆台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大点儿，再怎么找也翻不出花来。
不用伊丝来说，赫尔涅迪亚都知道这些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想想，快想想，或许还有别的地方。
烦躁的尾巴不住扫过挂在妆台旁的假发，黑猫脚掌直踩，大眼在房间内四处扫视。
宝石，首饰，假发。
！！
衣帽间！
该死，居然直接忽略了！
黑猫跳下妆台，直冲衣帽间去。
裙子，裙子，披肩，内衬，帽子，手套，鞋子，绸带……与寝室一样大的衣帽间被王后的服饰填装成近似于迷宫的存在，赫尔涅迪亚几乎要迷失其中。
好在对于宝藏，它有天生的敏锐嗅觉，跟着直觉走，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置放珠宝首饰的柜架。
不同于之前挑来挑去始终不满意，这次，它一眼就看到了最美丽的那颗——
紫罗兰的颜色，晶莹通透类似萤石，但又奇妙地在内部呈现出璀璨星云般的景象，美不胜收。
夺走它！
见到那颗宝石的第一眼，赫尔涅迪亚眼前就浮现出自己亲手将它放入收藏顶端，日日怀抱它入睡的场景。
下一秒，伊丝提刀从天而降。
黑猫陡然清醒。
后悔。现在没有任何词汇足以描述它心中的后悔。
比起宝石，还是小命要紧。
再见了，我的宝贝。
当知晓那颗宝石注定无法成为自己的所有物时，它便瞬间失去了光彩。
而且它还镶嵌在置于最顶端的王冠上，用尾巴想也知道那是对王后来说极为重要的物品，要是宝石被抠走，估计王宫里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得消停。
可再看别的，确实都无法再让它的心情动摇。
头戴镶满钻石的蔷薇冠冕，耳尖和每根脚趾都塞进嵌有硕大宝石的指环中，四五条沉重的宝石项链使脖颈线条凸显而出，四肢和尾巴上串满闪亮的手镯，赫尔涅迪亚捧着几根胸针忧愁叹气——
唉，这可怎么交差呢。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约三四人，正往这边来。
不好，人回来了！
黑猫从首饰堆中惊坐而起，下意识起跳，却被身上沉重的首饰拽着，重重摔回原处。
哗啦——！
堆积的金银宝石撞击出流水般的清脆碎响，这是赫尔涅迪亚以前最喜欢的声音，可如今却让它心跳狂飙，顿时悬到嗓子眼。
“……刚才夏普殿下来过。”
“立刻重新布置好。”
她们好像没听到。
赫尔涅迪亚大松口气，连忙脱身上的首饰，脱一件，心口就像被戳了一剑。
房门打开，女仆长康娜有条不紊地安排几人将房间恢复原状。
关窗，拉紧窗帘，点蜡烛，熏香，安排洗浴。她则亲自去衣帽间取王后要穿的衣物。
怎么还往这边来了！
赫尔涅迪亚忍痛摘下爪上最后的指环，慌忙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可首饰柜边挂的全是没有裙摆的轻便衣裙，还好死不死没有钻得进去的柜底。往上跑？可上面更明显啊！
嗒，嗒，嗒。
女仆长走在地毯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落进猫耳中却不亚于准点敲响的钟楼大钟，声声紧迫。
该往哪儿躲啊！
咔。
“谁在那儿！”放下取衣的手，康娜快步转到首饰架柜处，威严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
珠宝贵重，单独隔开区域存放，四周都设置得相对明亮开阔，没有可供躲藏的位置。
一颗钻石从堆积的首饰边滚落，发出细小的咔声。
康娜顿时沉下脸。
多年的礼仪修养让她无法做出隔着房间大吼大叫的举动，转身，却又停住，将那颗滑落的钻石端正放好，才回到衣架前取下衣物，无声地走出衣帽间。
康娜没看到，在她转身的瞬间，黑色猫尾从墙上挂着的黑色假发中滑出，又在她回头时飞快缩了回去。
赫尔涅迪亚从墙面跳下，大喘口气。
这些人怎么老爱杀回马枪！很惊险的知不知道！
随时会有人再进来，没时间浪费了。它盯住那颗紫罗兰宝石，露出个恶劣的笑。
“……贝吉特，本月是你负责管理首饰？”
“是的。”
“那么，或许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您的意思是？我今天早上刚为其中一些做过护养及擦拭，还做了……怎么会！”见柜上杂乱堆放的首饰，贝吉特大惊失色，“小偷！有小偷溜进来了！”
她表情中的惊吓不似作假，但这慌里慌张的模样实在不像话，康娜呵斥道：“安静！你想惊扰陛下吗！”
贝吉特捂住嘴摇头，眼泪都吓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负责管理首饰，重要但相对轻松的差事，好不容易轮到，谁知道一来就出了差错。
康娜：“先拿名册来，数量应该没有少，重点检查是否有损坏，同时留意是否有可疑痕迹。”
有康娜指点，贝吉特镇定了些，立马跑去拿珠宝名册。
康娜则亲自开始整理首饰。
无需对照名册，她也能清楚说出每件的来历与价值，毕竟最初有很长一段时间，王后的一应事宜全由她一人打理。
王后自己反倒很少购买或定制首饰，摆在架上的大多数，都是国王陛下送来的，从新婚到如今，年年未断。
顶上，呈王冠的架子歪了，康娜将之扶正。
还有一些是殿下们送的，尤其这件紫罗兰星云的宝石王冠，王后最为……
宝石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