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骑士
伊丝坐在酒馆柜台边的老位置，周围依旧空出一圈。不断有客人走进大门，他们到柜台点完单，然后到别处挤坐在一起，相互聊得格外热络，内容不外乎是冬天有多冷，外出多不便。
一个粗犷的男声脱颖而出，“这算什么，你们是没见到北边的雪暴，死了好多人呢！”
七嘴八舌的人们顿时将目光投向他，催他赶快详细说说。
男人自称是从沙梅郡逃回来的，那边气候古怪非常，临冬半月酷热仿佛盛夏，而后急转直下大雪多日不停，黑云沉沉不见天日，连下的雪都是黑雪。
“厄多拉河都被染黑了，河面铺满了死鱼！”
众人发出惊呼。厄多拉河流经六个领地，衍生无数支流，即便没亲眼见过，也都多多少少听说过它的名字。
笑话，酒馆里价钱最贵也最烈的伏特加可不就是经过厄多拉支流船运来的吗！
“第一场雪暴来的时候，我住的那片屋子全被吹垮了。”男人心有余悸地抖了抖，“幸好我当时不在家，要不然肯定活不下来。”
城里情况都算好，外面的村庄和小镇才是真正受灾惨重，小点的村落几乎被抹平了，等到搜救去时，人和牲畜的尸体都冻得僵硬，好些是被活活挤压死的。
听着他描述的惨状，大家唏嘘不已。
之后两月接连发生三次雪暴，一次比一次凶猛，领主不得不向外求助，谁知隔壁领也没好到哪里去，听说最惨的还是边境的几个男爵领，逃过一劫的难民没多少，结果还个个都染了疫病。
“脸生烂疮，伤口流脓，上吐下泻，最多撑三天就得死。开始接收过难民的地方全被感染了，我走之前还封着城呢！”
“那你岂不是……”
话没说完，男人周围直接倒出一圈空地，动作快的都已经摸到门口了。
“老子要有病早死半路上了，还能好端端地跟你们在这儿喝酒？”他气得直喷口水。
不少人认为是神明发怒，希望牧师和神官们能出面解决，那些高高在上的牧师却轻易说出了将染病者烧死的话。
教堂当夜就被一把火烧了。
男人猛灌一口酒，喊了声“痛快”。他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信仰光明神的妻子姐妹需要顾及，完全不遮掩对那些牧师的厌恶，却又听他话头一转，夸赞起教廷来。
“……不愧是最接近神明的大人，果然和那些只会满嘴假惺惺‘怜悯仁慈’的家伙不一样。如果不是他们前来帮助，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丧命。”
有人插嘴，“牧师和神官不都是从教廷来的吗！”
“我说的是从王都来的圣殿牧师，别用那种渣滓侮辱教廷。”男人面上露出近乎虔诚的神情，“他们身上的白袍流淌着星辰的光辉，法杖挥动便洒落治愈的甘霖，身后有骑乘狮鹫的骑士护送……”
“什么样的骑士？”
“穿银色盔甲，胸前有十字徽章。”
“……哦，那不一样。”
“什么？”
门边的男人指向天空，“刚才有穿金色盔甲的骑士飞过去了。”
一群人顿时挤出大门张望，却连金色的尾巴都没瞅见。
“您的羊排。”利特将打包好的食物放在伊丝面前。
接过放进篮子，伊丝起身，对他道了声谢。
“您不好奇吗？”或许是因为她温和的态度，利特忍不住向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客人多提了句问。
伊丝此刻并不介意他的搭话，随意看向窗外，仿佛要透过窗户看向哪里。
“怎么会？我可是……非常期待接下来的发展呢。”
利特觉得她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看着人一步步走向大门，视线越来越模糊，脑袋晕胀胀的。他闭上眼甩了甩头，下意识看向门外，只有空荡荡的街道。
他在做什么来着？
“利特！”
没想出个所以然，抓抓脑袋，给人倒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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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塞里安骤然惊醒。
梦中情绪滞留在胸腔中，他缩进被子埋住头，脸不小心蹭到伊丝的枕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蹭一下，再蹭一下。
一点苦涩的药香，一点清淡的花香，再加一点甜蜜的果香，构成独属于伊丝的气味。
脸憋得通红，尤塞里安慢吞吞地起了床，往屋里扫视一圈。
小黑不在家，伊丝也不在家。
盯了会儿花瓶里的太阳蛋，再看眼窗外正盛的阳光，他最终决定砍树去。上次在林子里发现了棵大树，挺合适用来做烤炉。
现在实现砖造暂时有困难，能用木头替代也不错。他已经私下试做过几个，积累了不少失败经验，如果真能成功，也算给伊丝一个惊喜。
虽然伊丝不许，但只要赶在她之前回来，谁又能知道呢？
背上背篓，拿起斧头，尤塞里安关上木门。徐徐清风拂面，带走丝丝热气，林叶簌簌间，他动作忽地一滞，若有所感，侧目望向远山。
灿阳下，一点金芒逐渐放大，拉成一线，很快在他眼中清晰起来。
尤塞里安面无表情地定在原地。
整齐划一的扇翅使微风加剧，树林飒飒摇摆，狮鹫负载着身着盔甲的骑士快速接近，最后悬停在半空，隐隐与地上的尤塞里安呈对立之势。
除了风沙树木，四下俱静。
半晌，领头的狮鹫终于在空地降落，背上的骑士利落翻身，铁甲落地，却没激起太多尘埃。高大的骑士取下头盔，露出男人坚毅的面庞。
锋锐目光紧盯尤塞里安，他大步走近，及至尤塞里安一臂前倏然止步。
单膝跪地，右掌抚心，他低头向尤塞里安行最高骑士礼。
“猎星骑士团，珀西·雷诺兹，拜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