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猫狗
伊丝出门了。
尤塞里安心还沉着，大雪多半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只能期望不会下得更大。
他叹息了声，没忘记床上还有只初来乍到的小猫。
魔兽比普通野兽更聪明，也更有戒备心，自作主张地随意靠近容易激怒它们，即便是更容易掌控的幼兽，也有自己的好恶。
尤塞里安探出一截右手，将掌心摊开放在身侧。刚要开口，却因称呼卡了一下。
伊丝还没给它取名字呢。
“……小猫？”
嗤。
赫尔涅迪亚高贵冷艳地瞅一眼昔日的敌人。
感恩戴德吧！能让它列为敌人的存在不多，这小子勉强算一个，不过……啧啧。黑猫姿态优雅地走了两步，虽然看不见什么，但它知道被子底下藏着怎样一副残破的身躯。
哈！真是可怜，要不是伊格尼丝，他早就被野狗分食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请注意，赫尔涅迪亚大人可没有半点怜悯之意，它巴不得这些臭虫死得越惨越好，否则难消心头恶气。
只不过相比他们，某些人类的行径更令龙作呕。
黑猫皱着脸吐出舌头。光是想想都恶心！
“小猫？”
听到旁边的小家伙发出类似干呕的声音，尤塞里安有些担心。
他没养过宠物，但得益于早前的经历，对兽类有些粗浅的了解。魔兽天生体质强健，不易染病，发生呕吐有可能是误食了难以消化的，或者更糟糕些，有毒的食物。少数的情况也不能忽略，如果是感染了疫病，情况就更复杂。
他毕竟是战斗人员，没有专业学习过相关内容，更多的就不清楚了。但既然伊丝决定收养它，他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或许是幼兽身体弱，刚从冰天雪地里进入温暖的地方，身体才一时不适。
“小猫，过来。”尤塞里安撑起被子一角，“这里不冷。”
赫尔涅迪亚眯眼睨他，才不相信狡诈的人类会有单纯的善意。
这只臭虫要干嘛？莫非……
金毛臭虫猖狂狞笑，死死掐住被子下瘦弱的猫躯，猫咪痛苦的惨叫反而让他更加兴奋，手背青筋暴起，没过一会儿，小猫无力的挣扎就彻底停止。
它竟活生生窒息而死！
他想掐死它！
脑中画面在臭虫的狂笑中戛然而止，赫尔涅迪亚噔噔噔退到墙角，劫后余生般捂着胸口大喘气。
何等歹毒的臭虫！
再看眼前微笑着的青年，谁能想到他友善的面皮之下竟然藏着险恶如蛇蝎般的心肠！
幸好，幸好！
黑猫瞪圆眼，怒视尤塞里安。
多亏赫尔涅迪亚大人机智无双，提前识破了歹人的真面目！
本来看在伊格尼丝的面子上，还打算暂时先放他一马，可既然他自己不知好歹地招惹上来，就别怪它先下手为强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尤塞里安也不失望。
其实倒不如说他本来就没抱期望，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个讨喜的性格，前十八年的人生于情感上的收获寥寥，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不过二三，但……今后或许再不会有了。
人是这样，兽也差不离。葬于他手的魔兽不在少数，猫天生灵慧，不愿接近他也正常。
正要放下手，胳膊上却搭来一只爪，茸茸的软毛扫过他脸侧。
尤塞里安微怔。
它竟然……愿意相信他吗？
好耶！第一步轻松成功！
黑猫侧趴着，斜探出一条后腿搭在青年手臂上，尾巴自在地甩动。
只要不把头伸过去，看他能怎么憋死它！
赫尔涅迪亚得意地抖了抖胡子，能以如此巧妙的方法化解敌方诡计，真不愧是聪明绝顶的本龙！
感受到爪下人手臂肌肉的紧绷，猫尾巴更是乐得直晃。没想到吧？惊呆了吧？没招了吧！
哼哼，好戏才正要开始呢。
赫尔涅迪亚悄咪咪地输入魔力，施展终极折磨之术——痒痒咒！
要不是肉|身限制，它自有无数种出气的玩法，但谁让它现在是只柔弱的小猫，连用个魔法都必须身体接触。
它早就憋很久了，今天正好一起发泄！
“好痒。”尤塞里安轻轻拂开作乱的猫尾。
哈！起效了！
赫尔涅迪亚兴奋得双眸放光，缩回爪子端坐墙角，准备欣赏人类痛苦扭曲的姿态。
作为终极折磨之一的痒痒咒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先只是轻微的痒，随便一拂就消失，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但猝不及防间，痒感会突然加剧，并且越挠越痒，始终抓不到实处。到最后身体上无处不痒，指甲抓出血痕，皮肤蹭烂仍然不能缓解，极致的痒感，会让人恨不得在刀刃上滚过。
它曾经拿人试过，那些所谓的“战士”，以为削去皮肉就能解脱，但谁知痒意蚀骨，直到最后一刻也无法摆脱，以致于死时表情丑得不行。
这人对伊格尼丝还有用，它可是很有分寸地没下重手，顶多抓破皮而已。
看尤塞里安手指再三在脸侧蹭过，黑猫勾起玩味的笑容，尾巴缓慢扫过后背。
挠吧。最好挠花了那张脸，看伊格尼丝还会不会对你笑！
仿佛见到伊格尼丝对青年露出厌恶的眼神，赫尔涅迪亚呼吸都不由变得急促，尾巴快速地晃荡起来。
这情景想得它心痒痒。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它才是唯一能陪伴伊格尼丝的存在，没有谁能够取代它的位置，臭虫更不要痴心妄想！
赫尔涅迪亚激动地等待着，尤塞里安却不再有动作。
怎么回事。黑猫挠了下耳朵，有点不耐烦了。发作这么慢？
它决定加点力度。
一头钻进被子，两只爪子直接抱住尤塞里安的手臂，正要输入魔力，下巴却被手指挠了挠，思绪一飘，魔力登时中断。那只手轻松从脑袋挠到后背，黑猫四脚发软，当场就趴下了。
“……”
【哔——！】【哔——！】
赫尔涅迪亚真是忍不住开骂。早知道猫是这种软骨头，当时它说什么也得换个形态，哪怕当猪也比这好！
可惜，哪怕心里再骂骂咧咧，也改变不了它此刻忍不住蹭手的事实。
嗯……哼……对，就是那里，啧！没吃饭啊，能不能用点力，很痒的诶！
等等。
痒？
忽然，赫尔涅迪亚耳朵尾巴都瞬间绷直，一股难以言喻的痒意从脊背开始向四周蔓延，像是数不清的小虫子如潮水般爬动散开，渗得它鸡皮疙瘩掉一地。
淦！痒死龙了！
尤塞里安顺着幼猫脊背轻缓地梳动，他曾经见过驯兽师以类似的手法安抚虎豹，用在幼猫身上果然也是有用的。
猫太年幼，几乎只有他一掌长，身体不住地发抖，尤塞里安小心翼翼地，生怕不小心用力太过伤到它。
赫尔涅迪亚简直要疯了。它实在想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痒痒咒它简直不要太熟，没可能出现连施法对象都搞错的情况。
一定是这只臭虫搞的鬼！
它气得想撕碎尤塞里安，但痒意一波一波连绵不绝地涌来，它眼前一黑，满脑子都只剩下“好痒好痒好痒”。
小猫忽然扭动起来，身体在他手中和胸口使劲磨蹭，尤塞里安面色古怪，手刚挪开就被一条细细的尾巴勾住，小猫哼哼唧唧地发出哭咽，翻了个面一边快速蹭背一边让他帮忙挠肚子。
它好像真的很难受。
小奶猫上气不接下气地喵喵叫，可怜得人心头直发软。
这般全然信任的姿态……尤塞里安暗叹一声，还是顺着它的意继续抓挠。
小猫毛短，柔软又顺滑，伊丝给它擦拭清理过，身上只残余一点湿意。小猫翻来滚去地磨蹭，他也顺势将它身上挠了个遍，没摸到伤口。
虽然叫声虚弱了，但它的动作还很有力，似乎除了发痒之外没有的症状。
两只肉爪拍到他脸上，似乎在不满他的分神。
赫尔涅迪亚龇牙咧嘴咬牙切齿，要不是嘴上没力气，它一定咬死这家伙。
能不能行啊你！它只是一只猫崽，动起来很累啊！
尤塞里安无奈，扯了扯松开的绷带，认命地给猫当痒痒挠。
-
“我回来了。”
伊丝推门走进，“猜我带了什么回来！尤里你肯定想不到……”
话音在看清床上情形时突然停止，她挑起眉，“半天不见，你们感情这么好了啊。”
尤塞里安用手去挪脸上的猫崽，艰难转头，“还顺利吗？镇上怎么样？”
“还行，但路上倒了不少树，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不好再下山了，所以利特先生批准了我冬季的假期。”伊丝将手里的兔子放到厨房，探头出来说，“晚上吃烤兔肉。”
“你去抓了兔子？”
“不不不，”伊丝凑到火边塞了几根木柴，“还记得我之前做的陷阱吗？”
尤塞里安当然记得她想要抓野猪的壮言，笑起来，“伊丝果然很厉害啊。”
一只猫屁股突然挪过来堵住他的嘴。
赫尔涅迪亚：谁允许你对伊格尼丝笑了？就你会夸是吧！
尤塞里安：“……”
臭倒也不臭，只是毛堵鼻孔实在不好受。猫崽像是长在了他脸上，扒都扒不开。虽然知道这是猫表达善意和喜爱的方式，但他需要喘气。
伊丝过来把猫抱开，尤塞里安狠狠松了口气。
赫尔涅迪亚还在狠狠痒完的自闭中，现在不想理会任何人，扭动着从伊丝手里跳开。见它只是缩在床角面壁，伊丝便没去管。
“关于这只猫，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尤塞里安说。
听他郑重的语气，伊丝淡淡扫过墙角一动不动的毛团，果然见到它浑身一抖。
那蠢龙又干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我以为你们相处得不错。”
尤塞里安有些为难，“其实……它可能生病了。”
“哦？”伊丝来了点兴趣，“严重吗？”
“我不知道，它只是干呕，暂时没看出其他情况，可能是肠胃有些问题。”尤塞里安抿着嘴，“虽然现在没出事，但它太小了，如果不小心吃坏东西，一次腹泻可能就会要了它的命。”
“那怎么办？你想放了它吗。”伊丝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
赫尔涅迪亚也转过头，冷冷地睨着旁边的人类。
“当然不是！”尤塞里安摇头，“它需要照顾，但是……”
“但是什么？”
尤塞里安叹息，“你已经很累了。”
青年显而易见地情绪低落，似乎很是自责。
伊丝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捧起他的脸，让抿直的唇角扬起上弯的弧度。
“我都这么累了，怎么还要看到你的苦瓜脸啊。”她抚摸尤塞里安颊边金发，“多只猫而已，你多笑笑，再来十只都能养。”
尤塞里安可禁不住这么撩拨，一边害羞一边又忍不住心头雀跃，轻咳压住笑，“一只就够了。”
他们旁若无人地说笑，周围仿佛有一层屏障，将床角的黑猫隔开来。
被冷落个彻底的赫尔涅迪亚恨得牙痒痒，只是碍于伊格尼丝不敢发作，此时却又听到尤塞里安提它。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尤塞里安表情都凝重起来，“猫身上可能有跳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