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桃花之源（二）
姬羌听逐苏那么一说，抬眼看向那人。
那人站起来，左脸一阵抽搐，终于挤出一个笑容：“不愧是姬岭第一剑客。”
昏黄的灯光下，逐苏与他无声地对峙着，逐苏猛灌一口酒，出鞘的月离刀映出一阵寒光。
“我在想，”逐苏说：“我在想，当今天下该何去何从？姬岭，漠北，燕南，混乱一天天地增长着，总有一天会有一场赌上天下与性命的战争，最后活下来的只能是一个人。”
月离的刀刃指向那个人的喉咙。
他伸开双手，以示自己没有藏刀，面色平静的说：“大人发现我身份异常后，不问我的因由，反而在言语天下征战，成王败寇，透露了自己的意图，怕是有些草莽了吧。”
逐苏微微欠身，收回了刀：“这恐怕是你此行的目的吧。”
“不，我没有恶意。”
屋内灌进了风，灯火跳动。
……
清早姬羌和逐苏便出了门，昨夜里，那人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两人出来后，那人关了门，嘴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姬羌说：“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去哪里？”这句话像是在问逐苏，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待我再确认一件事。”逐苏说着，顺手敲开了一家府邸的门。姬羌围上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请问附近有没有一个名为梁燕婉的人？”逐苏恭敬的问道。
“前几天确实来过这么一个人，不过在这里待了两天后便让他哥哥送走了。”
“他哥哥？”
“对，被送往何处，我不曾知道。”
逐苏低声问道，“那你可知他的家在何处？”
“就是那里。”顺着妇人指的方向看去，姬羌深吸口气，逐苏一咬牙，猛地朝回跑去——那正是他们刚出来的地方！
姬羌跟过来后，逐苏已把这里翻遍，柜子里的东西全都散在地上，酒杯瓷碗碎了一地，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这里并无一人！跑了？这么快！
昨晚的交谈并没有问出什么好结果，那人什么也没有说，现在他的身份明确了，是雁婉的哥哥，所以他知道两人身份的事理所当然，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那件事？既是燕婉的哥哥，那他为何会隐瞒梁雁婉的去向？若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对他们两个并没有恶意，那为何现在找不到人了？更何况，昨晚他手无寸铁与逐苏对峙，为何如此确信逐苏不会动刀？
姬羌慌了，他看到逐苏额上冒了一层冷汗，逐苏也慌了。
“逐苏，你昨天晚上为何不杀他灭口？是因为还没有问清他的底细么。”
逐苏的话让姬羌的心彻底悬了起来，——“不，我打不过他。”
姬岭的王朝更迭指日可待，继承人有两个：长子姬羌，次子姬江。按照宗法，理应长子继位，可几乎所有人，连同那个将死的老君王都垂青于整日习剑读书的姬江。很早之前，宫内便传闻长子姬羌和一个侍女下人私定了终身，浪荡子弟，怎可治天下。
帮姬江的人想利用那个下人威胁姬羌，而帮姬羌的人想除掉那个下人扶正姬羌，双方压力之下，那个吓人私逃了。姬羌想也没想便要去寻她。
殿内，姬羌在所有人面前被骂得体无完肤。
“殿下若要去寻一个下人，一来失了身份，没了礼节，二来陛下晚年之时，不能亲恭亲临，损了孝道，三来，是若是端耽误了传国，辱了天下！”
那人说的很隐晦，并没有说父皇死了，耽误继承，而只说“传国”。其实，殿内大多臣子都是希望他走的。
“为了她，这些我都不要了便罢！”姬羌答口，满座皆惊。
姬江在心里偷笑，老皇上把手中的毛笔摔在地下。
“我不在乎天下何去何从，我只要与她举案齐眉，不被世人打扰。”姬羌硬着头皮说。
“让他走！”老皇上早已落泪。
姬羌抹着眼走出去。
臣子们都暗自笑他傻。
殷沙城都护府内，丁忍提着鸟笼在院里四处闲逛，深秋时节，院里几乎所有的树都落完了叶子，只余下一幅让人心生寒意的架子。副官周堰看样子是刚起，不情愿地迈步进了府内，径直走过院子去厅内画卯。
“丁大人今天起这么早。”周副官出来后，一眼就瞧见了在院子里溜鸟的丁忍。
“昨夜里起了寒风，我不担心挂在府内的鸟笼么。”丁忍给了给他扬了扬手里的鸟笼。里面一只黑羽鸟缩着身子，周堰走过来看，“都冻成这样了，还拿出来遛啊，等有空在笼里放些桔草，下回挂屋里。”
“又不是什么娇贵品种，哪伺候得这样精细。”丁忍把鸟笼挂在了树枝上，和周堰一起踱着步，寒风冽冽地刮过，树枝子摇摇晃晃。
“你看，还是放回屋里吧。”周堰看了看摇晃摇晃的鸟笼，走过来取下，走进屋内。丁忍从后面慢慢跟着：“周大人，今天冷，等会儿吩咐了他们，没有值班任务的，画了卯以后就回家吧。”
“还是丁大人想得周全，体恤我们这些下人。”从屋内传出周堰爽朗的笑声，丁忍的心肠他是知道的，一点官架子没有。出来门后，周堰问道：“丁大人吃早饭了没有，跟我出去沽两杯酒暖暖身子。”
“也好。”
丁忍跟着周堰出了府，外面的酒楼早就热闹了起来，周堰挑了个热闹的地方进去，喊了一声，然后给丁忍开门。店家一看是都护府的府司，自然不敢怠慢，没等多久，几盘热菜和一壶好酒便端了上来。
“丁大人，”周堰放下酒杯，“你说我们这殷沙城本是姬岭最偏的一座城，没多少良田，老百姓的粮食只够自己吃，怎么还会这么繁华？”
“西域的商路都从我们这里中转，每年几百辆商车驶过，想不繁荣都不行。”丁忍压了口酒。
周堰继续说：“原来我调迁到此的时候，以为这里的生活该会很激烈，每天和游族蛮人征战，没想到却也是个闲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