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雨夜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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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花园,拐过回廊,便到了白无珏的房间。
阿示在门上轻敲,便听里头的声音说道:“进来。”
白无珏抬头,见了来人,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书,知道阿示又是来替自己换药的,便将装着药物绷带的木匣取了出来。
“阿邪怎么了,脸色似有些发红?”欧阳单看着阿示比往日微红的脸,问道。
“太阳晒的。”阿示一语带过,自不想与白无珏多言方才之事,“我替你将药换了吧。”
白无珏点着头,将上衣解开,让阿示为其换药。
解开白无珏背上的绷带,里头长了新肉的伤口便露了出来,阿示看着,心下宽松不少。
“这伤应是无碍了,我近几日都觉伤口那开始发痒了,应是开始长肉了吧。”白无珏感觉绷带已解开,说道。
“嗯。”阿示回应道。
“阿邪今日真的无事吗?”虽然阿示平日里也非多话之人,但白无珏总觉今日眼前之人有些不一样。
“无事。”但阿示答的还是不过这两字。
羽剑山庄地处气候多变之地,方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天便突然黑沉了下来,豆大的雨点从天上落下来,狠狠地砸在地上,天边轰隆隆的响起了闷雷。
“下雨了。”白无珏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幕,似是有些出神,“记得以前,阿邪很是喜欢雨天。”
阿示听白无珏如是说,手下一顿,随后说道:“不记得了。”
阿示为白无珏换完药,便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了。
屋外雨势瓢泼,天边的惊雷也似没有停的意思。阿示沿着长廊慢慢往回走,看着这不断冲刷而下的雨水,想起方才白无珏的话。
喜欢吗?对这将周遭冲刷一新的雨水?
阿示将手伸至廊外,雨水落入他的掌间,激起一片水花。感受着这略带些温意的雨水,阿示心底却并未觉多少欢喜之意。
这雨声势浩大地落了一夜,在这嘈杂的雨声雷声里,许多人都未能有个好眠,阿示也是朦朦胧胧地睡了一夜。
待到天色微亮,雨势渐渐弱了下去,阿示才好容易睡得沉了些,却又被一阵人声吵了个清醒。
无奈,阿示只好简单洗漱,扣了面具便出了房门。
他踱着步往花园的方向走去,却见前头一行人神色匆忙。
“是嫣嫣小姐……怎么会……。”阿示听前方飘过来只字片语,再往前,便见一群人正挤在庄内那颇大的湖泊边。
阿示向那湖边看去,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那里的欧阳单,但此时的欧阳单却一改往日嬉笑的模样,正双眼发直眉头紧锁地盯着湖边的某处看。
顺着欧阳单的视线,阿示看到他看着的是一双藕粉色的靴子,那双靴子主人的身子被围观的人挡住了,但阿示认得那靴子。
那双靴子的主人,正是昨日才对着欧阳单深情告白的嫣嫣。而此刻,嫣嫣并非是站着的姿势,而是正躺在湖边,一动不动。
“快让开!”随着一阵呼喝之声,阿示便见吴怀远和一个妇人走了过来。
那妇人虽是阿示第一次见,但看其虽人至中年,但依旧保养良好的样貌,以及与吴怀远一样华贵的服饰,阿示便知,那人必是此次寿宴的主角,吴夫人了。
围观之人见是二人来了,便立马让开了道,嫣嫣的身体便也随之出现在了阿示的视野里。
那姑娘盘得好好的头发已经散了,一缕缕黑发贴在冷白无色的脸上,嘴唇发紫,双目紧闭,身上娇嫩颜色的衣衫,显然吸饱了水,颜色也深了一度。
那姑娘,显然已经死了。
阿示见吴夫人走到躺着的嫣嫣的身边,她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随后便蹲下来,将嫣嫣的尸体抱在了怀里。
吴夫人将贴在嫣嫣脸上的头发拨去,随后将手掌贴在那苍白的脸皮上,轻轻抚摸。
阿示看到吴夫人的手微抖,知她此刻定已悲痛万分,但她却依旧控制着自己,隐忍着未将伤痛之情一宣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阿示听她问道。
“回禀夫人,今早雨停后,弟子来园中例行巡查,便见……便见嫣嫣姑娘躺在湖边,走近一看,姑娘已经……已经断了气了。”那个第一个发现嫣嫣尸体的弟子,断断续续地将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告知于吴夫人。
“昨夜,你们可有人发现何异动?”站在一旁,同样面露郁色的吴怀远,向围观的弟子问道。
“回禀庄主,昨夜雨大,大伙儿都歇得早,确实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之象。而且大雨瓢泼,按照惯例,众兄弟也只在廊下巡查,未安排人到这湖边。”那人将昨晚的情况如实禀告于吴怀远。
吴怀远看着自己夫人怀中已了无生气的嫣嫣,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像昨日那种情形,即便有何异动,也确实是察觉不到啊。”
说完此句,吴怀远又对抱着嫣嫣的吴夫人说道:“夫人,我们先把嫣嫣安置好吧!此事,我定会查个一清二楚!”
吴怀远话音方落,便有弟子走上前,欲将嫣嫣的尸体抱起来,但却见吴夫人摇了摇头,随后转过头来,对一直站在一旁脸色凝重的欧阳单说道:“不知能否劳烦欧阳公子,将嫣嫣抱到她房内。”
欧阳单听言,点了点头:“自然,在下愿为效劳。”说完,欧阳单便走上前,从吴夫人的怀里接过嫣嫣的尸体,抱了起来。
不知是身体衣衫吸了水的缘故,还是如常人所说,死了的人,骨头会比活着时重些。
欧阳单抱着嫣嫣的尸体,小小一个,却异常沉重,而昨日那张还对着他口说爱意的俏生生的脸,此刻已是泛着清白,无力地垂在他的肩上。
“走吧。”吴夫人站了起来,引着欧阳单从分开的人群中,往嫣嫣的房间走去。
随后一群人便散了开来,吴怀远亦快步往羽剑山庄的正堂走去了。
“唉,这真是……”阿示听身边传来一声哀叹,转头过去,便见白无珏正站在他的身侧。他方才一心看着眼前之事,竟不知白无珏是何时走到他身边的。
“远看这位嫣嫣姑娘似是身上无伤,似是被淹死的。”阿示看着抱着嫣嫣尸体的欧阳单,说道,“走吧,我先替你换了今日的药,然后去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阿示说完,便想往白无珏房间的方向走去。
但阿示却忽觉臂上一紧,白无珏拉住了他往前走的步子。
“我这伤现已无大碍,今早起床便自己对着镜子处理了。”只听白无珏如是说道,“我们现在便去问问吴庄主,看是否能做些什么吧。”
阿示点点头,跟在白无珏身后,也朝羽剑山庄的正堂走去。
嫣嫣的屋子,就在庄主夫妇主卧的不远处,吴夫人推了屋子的门,便侧身让欧阳单将嫣嫣抱进了屋子。
屋子里没有别人,吴夫人走到内间,将嫣嫣的床铺整理好,欧阳单便轻轻将嫣嫣放在了上头。
鹅黄色的床帐,映着姑娘青白的脸,吴夫人坐在床沿上,依旧似方才在湖边那样,轻抚着姑娘。
“夫人请节哀。”欧阳单看着眼前神伤不已的妇人,开口安慰道。
“这姑娘昨日夜里突然跑来找我,一见我,便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虽说,我们平日里惯宠着她,她也是骄纵惯了的性子,但却是极少在人前哭的。其实,自那日你从那群歹人手上将嫣嫣救了送回来,她的嘴里便时时都提你的名字,这次也是,知道给你递了请柬,便日夜盼着你。昨夜她一来,便是如此情状,我便知定是这姑娘在你那儿伤了心了……”吴夫人坐在床边,依旧面对着嫣嫣,却忽然开口对欧阳单说起这些话来。
“夫人,嫣嫣昨天白日里确实来找过我,但,我已心有所归,实在是不能枉费了姑娘的一片心。”欧阳单听言,将昨日之事如实脱出。
“是我们嫣嫣不好吗?”吴夫人忽得转过身来,看着欧阳单的眼睛,问道。
如果说,方才欧阳单看着吴夫人的背影,觉得她还在为嫣嫣之死万分悲痛,此刻,却已然换了一副神态,她看向欧阳单的眼睛里,竟满是质问之意。
“自然不是,只是在下已心……”
“够了!”欧阳单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吴夫人大喝一声打断,“世间男子总是如此,口里说着对一个人如何喜爱,似是能为那人生,为那人死。但其实,不过都是经不得诱惑的,现在未松口,不过是诱惑没到位罢了。”
“吴夫人此言,恕在下不能认同。”欧阳单看着眼前神情大变的女人,惊讶于她言语之间的薄凉之意。
“哈哈哈,欧阳公子,你尚且年轻,岁月漫漫,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凡事,不要妄下定论。”吴夫人一脸轻笑着又转身去看床上的嫣嫣,“还是嫣嫣这孩子傻,为了这点事,便如此伤心欲绝,我便告诉她,若真喜欢,去抢过来便是了。一开始,她还觉得这般做有些不齿,但是,男欢女爱本也是各凭本事,好在,在我的劝说下,她终究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却不想,今日竟成了这幅模样。”
欧阳单见吴夫人,眼中满是阴郁之色,知道此时与她说何事都是无用,于是,便不在此事上再与她多做争辩,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嫣嫣,出言道:“还请吴夫人为嫣嫣打理一番,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欧阳单便退出了房间,关门的瞬间,便听屋内吴夫人的声音飘入耳中:“孩子,你终究是带了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