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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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娇馆来的几人见异变突生,便立马提气追了过去,待他们几人飞身出葛府围墙时,只听得躺在大厅廊下的葛老爷向着他们跃出围墙的方向尖着嗓子大喊道:“快、快让紫公子多派些人,一定要杀了他们替我报仇!”
前方黑衣人的轻功了得,即使带着春喜,也并未影响他脚下的速度,阿示不知此人究竟是敌是友,但也跟在他的身后,一齐朝着清谣镇的边界处飞身而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黑衣人终于在一处破旧的街巷里停了下来。
待他停下,阿示提气上前,一掌劈开了黑衣人握着春喜的手,随后带着春喜,退到了离黑衣人一丈远的地方。
“你是何人?”阿示看着眼前一身黑衣,带着一只漆黑面具,看不清面容的人,问道。
“非敌之人。”黑衣人的声音浑浊,一听便不是其本音,而是经由劲力变化过的声音。
“既然非敌,又为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之,而且,连声音也做了掩盖。”
“若是敌人,方才便也不会出手相助。葛城此人睚眦必报,你们既未取他性命,往后,他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追讨此债。”
“那不过是他罪有应得。”站在阿示身后的春喜说道。
“姑娘说得是。”却不想,黑衣人在听了春喜的话后,竟附和了她的说法。
随后,黑衣人浊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俩位最好尽快离开清谣镇,这清谣镇可并非表面上开起来这么一片祥和。不过今日,这镇内必会是满城搜寻你们的人,俩位最好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待到午夜,可从镇南处的小路离开。”
黑衣人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抛给了阿示。
阿示伸手接住,见是一瓶金疮药。
“不管你们信我不信,但这位公子的伤最好还是早些治疗,要是流血过多,就不好办了。”
说完,黑衣人一个转身,飞出了破巷。
待黑衣人一离开,阿示忽觉眼前一阵发黑,内里翻腾的劲气再加上不断从胸口流失的鲜血,让阿示有些体力不支。
一旁的春喜敏锐的感觉到了阿示的不对劲,忙伸手扶住阿示,然后说道:“阿示,我们现在何处?”
“我们现在在清谣镇边界的一个破巷子里,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过来的时候,看到巷子口有一棵大桑树。”阿示说话时气息略有些不稳。
春喜低头思忖了片刻,随后说道:“你现在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我们去那里。”
面前的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喜儿?”六婆打开门,看见春喜正扶着昨日与她一起的男子站在自家门口,当六婆的眼睛落在那名男子的胸口处,忙让了身子,促声说道:“你们俩,快进来。”
当春喜听到六婆的声音时,吊着的心落回了原处,虽然,昨日在此处遇上了六婆,但她不能确定,这么多年过去了,六婆是否还住在此处。
六婆的屋子十分僻静,又离那桑树巷子很近,春喜思来想去,如果阿示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六婆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是惹了什么事,这位公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六婆看着扶着阿示在桌边坐下的春喜,问道。
“六婆,我今日终是报了仇了!”向六婆说出此话时,两日来,春喜第一次露出了凄然的表情。
“唉。”听她如是说,过了半晌,六婆似是无奈又似是疼惜地叹了一口气。
进了六婆的茅屋,阿示便开始静坐调息内里的劲力,相较方才打斗中翻腾的劲力,此刻,内里已沉浸了许多。阿示费了些气力调动劲气在体内行走了一个周天,随着劲力的游走,阿示胸口的伤渐渐不再流血,那刀伤虽然皮面上看起来有些恐怖,但幸而未伤到内里,所以并无大碍。
但是,在此次的调息中,阿示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劲力已然少了近一层,而且,在调动劲力时,劲力竟十分惰待,以往只要轻轻催动便能顺心游走的劲力,现在却要花上几分气力,方能催动。
调息完毕后,阿示拿出黑衣人留下的金疮药,准备为自己敷上。
瓶塞从瓶子里拔出来时,发出轻微的嘭的一声。
这细小的声音落到了春喜的耳朵里,“阿示,这药能用吗?不会有毒吧?”
“没事。”阿示没有多做犹豫,便把金疮药洒在了可怖的伤口上。阿示心道自己已然身中奇毒,若这金疮药里真喂了毒,说不定还能以毒攻毒。
“六婆,你在清谣镇住了这么久,这清谣镇,可有何奇怪之处?”阿示上完药,想起方才黑衣人的话,于是向六婆问道。
六婆看了眼问话的阿示,随后,又看了看春喜,说道:“喜儿,六婆劝你一句,如果没事的话,你和这位公子还是早点离开清谣镇吧。”
“六婆,这清谣镇上究竟有何不妥之处?”春喜听六婆如此说,不禁也心生疑惑。
“唉。”六婆又叹了一口气,满脸干皱的纹路聚在了一起,“当年一场瘟疫,清谣镇上死了好多人。但是,瘟疫过后,很多人说镇上出了一个大宝矿,里面都是闪着光的大宝石。没过多久,镇上的人便在那位葛老爷的安排下,下到那个大宝矿里做活计,而且给的工钱还非常多。大家都说,之所以能给这么多工钱,一是因为葛老爷心善,二是因为这矿里的东西确实非常值钱。”
“后来呢?”阿示继续问道。
“后来,慢慢的,清谣镇上的人托这宝矿的福,一点点富了起来。但是,这镇上却多了许多生了怪病的人,那些生了病的人一个个像得了失了魂一样,一开始是反应变慢,说话做事都要慢上好几拍,再后来便不能言语,叫他也没有反应,最后就一个个浑身僵直,连气儿都喘不顺,最后都是被生生憋死的!”六婆一边说着,一边似不忍回忆似的轻轻摇了摇头。
“那,这病是因为那矿的原因吗?”春喜听了六婆的话,想着这突然而来的病症,定然与那矿有关。
“有时候,这人一旦尝了钱的味道,别的便都不管不顾了。那些生病的人,其实都是下过矿做活的,但是,生了病的人无论是那人自己,还是他们的家里人,都不提这事,若生病了,那些人便自认倒霉似的,不多说一句,而且,病人们都会很自觉地搬到此处,慢慢等死。”
阿示听着,突然想到昨日与春喜一道过来时看到的那些人,不想,那些竟真都是将死之人。
“大概是因为不是下矿的人都会得这个病,又或许这清谣镇上的人真的是穷怕了,就算如此,大伙儿还是不断抢着想去做这个活计,一旦被选上了,还会对那位葛老爷感恩戴德。唉,都是被钱迷了心窍咯,什么是非都分不清了!”六婆连连叹息着,那双被年岁冲浊的眼里,早已看透人世哀衰。
太阳落了下去,阿示在六婆的屋内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但是,几个时辰下来,一直无人靠近六婆这间偏僻的小茅屋。
阿示让六婆如往常一般,到了她休息的时辰,便把油灯吹熄,春喜和阿示坐在屋里的木椅上,等着天色完全黑下来,而六婆则倚在床边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六婆忽觉有人摇了摇自己的肩头,她努力撑着眼皮,便看到眼前春喜的脸。她听春喜对自己说道:“六婆,今日谢谢你让我和阿示在此安身,我们这便要走了。”
六婆睡意正浓间,又见那位叫阿示的男子朝自己躬了躬身,随后,她便撑不住眼皮,又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六婆听得木门又是一声吱嘎响,待她第二天醒来,这间小小的茅草屋里,已只剩她自己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