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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在那里,我过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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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今夜星月黯淡,在清谣镇南面一条被杂草掩盖着的狭长小道上,一男一女正往前赶着路。

    这条小路非常隐秘,是许久以前清谣镇上的人为了去镇外的大河打水踩出来的,但后来,镇上重新修了水道和水井,这条路便荒废了下来。现如今,这条路虽歪歪扭扭的还在,但杂草已有半人高。

    对于眼盲的春喜而言,在漆黑的午夜行走,其实与白天并无差异,而阿示也有着极好的夜视能力,所以,在黑夜里赶路的俩人,速度并不慢,天刚蒙蒙亮,俩人便离开了清谣镇的地界。

    又徒步走了一日,俩人终于远远看到了一间农舍,天色已晚,今日俩人便打算在此处借宿。但当俩人走近,发现这间农舍已许久没有人居住,农舍里似被人再三翻找过,大概连最后一点儿有用的东西都已被洗劫而去。木门打开着,摇摇欲坠地在门框上挂着。

    但好在此处还有个屋顶,在此处歇脚,总好过风餐露宿。

    春喜躺在屋内铺着干草的破床上,而阿示则找了块木板,在地上随意躺了下来。

    这一夜似乎又回到了阿示救下春喜的那日,俩人夜宿在同样破败的残庙里各自躺着,只是此时,俩人的心境已有了许多的不同。

    黑暗里,如那日一般,又响起了春喜的声音,只是已没有了暗藏的期待,反倒是多了许多歉疚之意:“是我连累了你。”

    “举手之劳,不必挂心。”于阿示而言,此句确是实话,若不是因为中毒而造成的劲气不稳,此事于他而言,几乎就如走路一般容易,而黑衣人口中所说的葛城之流的报复,即便现在,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相处了这些时日,春喜知阿示不是多言之人,也不会施恩求报,她心下感激,于是便将当年之事缓缓道于阿示听。

    “那年,我方二八的年纪,家中父母双亡,但家里却有四口人要过活。三个弟弟都比我小上许多,于是,这个家便由我撑着。为了能够让大家吃饱饭,我便在清谣镇上到处求活做,当时的清谣镇尚不像现在这般繁荣,能做的活计不多。而那时,葛老爷在清谣镇,便已有乐善好施之名。

    “一日,葛府贴了告示招人做活,工钱还颇丰厚,于是我便跑去做了应征,没想到很顺利便被选上了。这样的活计于当时的我而言,真是与天降甘露、雪中送炭无疑,这份收入虽不能让家中日子过得殷实,但却是能让大家都吃上饱饭了。

    “我很珍惜这份活计,葛府也如外面传言的那般,对下人并不过于苛责。所以,我做起活来格外卖力,上面人说的话,更是一句都不敢不听。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顺顺当当,我想着再过几年弟弟们大了,说不定还能有些余钱送他们去学堂学点什么,等他们再大点学了本事,便能分担家中之事,以后的日子便能一日好过一日了。

    “如今想来,当时的想法真是颇为天真,又或许只是天不佑我。一日,我被府上的嬷嬷叫去给老爷送吃食,说是平日里做这活儿的人生了病,怕把病气过给老爷,于是,便让我送去。

    “那时,我因很少见到像葛老爷这样的大人物,端着吃食走进葛老爷书房的时候还颇为紧张,但当时我却不知,那雕花考究的门后,竟等着一只豺狼!

    “那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在书房强迫了我,我拼命挣扎,可那时正值壮年的葛老爷力气实在太大了,我的挣扎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完事后,他还威胁我,如果我敢声张出去,便让人去打残我的弟弟。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早在我进府的时候,葛老爷便已有了那份心思,什么送吃食,其实早就是那伪君子授意好的,只是我当时却是不知。受了这份屈辱后,我便想辞了这份活计,却不想待我把辞活的话说与管事嬷嬷后,竟被抓了起来,关在了葛府偏宅的小屋里。

    “我在那屋里不知被关了多久,时不时葛城就会过来一次,来的目的无外乎强迫我与他行那苟且之事。一开始,我还是拼命反抗,他便把我绑起来羞辱,后来,我自知反抗无用,每次他来便如行尸走肉般任他而为,但此般他又觉不尽兴,于是便又是一阵毒打。

    “直到有一日,我听屋外一阵嘈杂,我原以为是葛城又来了,不想这次来的人却不是开锁进来的,而是将门砸了进的屋。走进来的人也不是葛城,而是葛城的正妻。

    “那位葛夫人一进来,便让跟着她的家奴上来抡起棍子打了我一顿,打完了,便让我收收我的狐媚样子,莫再去下贱勾引葛老爷。当时,我已身心俱疲,只盼着葛夫人出了气后能把我扔出葛府。却不想这位葛夫人也同那葛城是一路货色,她不但没有将我扔出府去,竟然还将我卖给了人贩子。那几个人贩子是专做烟花柳巷生意的,我被他们绑着上了马车,和车上的几个姑娘一起卖给了离家千里的一家妓院。

    “在那里,我过得生不如死,逃跑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管事妈妈见我一直不肯低头,便让龟奴将我的眼睛刺瞎,好让我在那里老实待着……”

    春喜说起这些时语调平静,想是这许多年来,当年的那些事日日盘踞在她心间,早已没有了愤然的怒气,取而代之的则是绵长的恨,而这恨已然成了一种伴随她生存的习惯。

    “我一直盼着能够再次回到清谣镇,虽然我恨葛家,但是,这么些年更折磨我的,是我对我那三个弟弟的思念……,我一直觉得我遇上那些事兴许便是命,但若他们三人能过得好好的,那这命我便也认了。可是,老天爷竟连他们都不放过,怎能叫我甘心!怎能叫我甘心啊!我的弟弟们啊……他们命不该如此!”

    阿示听到春喜最后几句话里显而易见的哽咽,他原以为自己身中剧毒忘却一切,不知何日身死,已是悲惨之极,但却不知,这世间惨事却是没有尽头的。

    “春喜姑娘,发生这些事与你的命格无关,你不必为此伤怀,而是这世间恶人恶事太多,但终究是邪不胜正。”阿示说道此处,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春喜姑娘,我亦孤家寡人一个,如若你不嫌弃,我便做你弟弟可好?”

    大概是没有想到阿示会如是说,春喜愣了一下,随后便听她满心欢喜地说道:“怎会嫌弃,若能做阿示的姐姐,是我命里的福报!”

    “那以后,我便称呼春喜姑娘做阿姐了。”

    “那以后,阿示便是我的弟弟了。”

    现如今没了马,俩人为了赶路起得很早。春喜向阿示询问,接下来他俩要去往何处,阿示便把“东河城”三个字告诉了她。

    春喜未问阿示去东河城作甚,只是点点头说:“以后阿姐便跟着阿示,阿示去哪儿,阿姐便去哪儿。”

    俩人一路上打听着,终于摸准了东河城的位置,待朝着东河城的方向又走了十来日的脚程,俩人总算到了一处小镇。于是,俩人计划着今日便在镇上的客栈里休息一晚,待明日一早买了马,便可加速前往东河城了。

    虽然,现在春喜和阿示已是姐弟关系,但自然还是要了俩间客房。兴许是这几日赶路累着了,这一夜的春喜睡得格外沉,就在她睡得香甜之时,一根细长的竹管戳破了春喜房间的纸窗,一股白烟顺着竹管,飘飘悠悠地进了春喜的屋子。

    第二日,阿示在客栈大堂里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春喜下楼。于是,便上楼去寻。

    待他在春喜的房门前久待无人应答,再次推门而入时,房间里又已如上次一般空空如也。

    但此次却与上次不同,阿示问遍了客栈,也无人知晓春喜的丁点消息。

    于是,阿示又回到春喜的房间仔细查看,便见面对街面的窗户被戳了一个食指大小的洞,窗台上还留着几星点白色粉末。

    难道是葛城的人追来了此处?阿示如是想着,便持了剑走出了客栈。

    但,当他走出客栈的大门,却见一意外之人,正跨马站在客栈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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