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目的
施青栾趴在树干哭嚎，声色凄厉。
“别哭了，这树是他，但他没事。”严宁侧过头捂住右耳，不过她的声音施青栾好像没听见。
长秋无奈飘到施青栾身边挥手，“医仙师父！我在这呢！”
“这树真的是师父？！”林可英也慌张爬起身，扯住严宁捂耳朵的胳膊，颠来倒去道，“师父真的变成树了！？”
“你们！”严宁看见这失心的两人，气得呼吸急促，嘴巴张开又闭合，甩开林可英的手，“一边去！”
林可英踉跄后退，见严宁如此生气，又见施青栾哭嚎不停，想起方才枯木逢春的奇迹，严宁还说什么“好好对待师父”。
他目光呆滞，回头看向神树，随即也扑了上去！
林可英也俯在树干上痛哭流涕，一老一少争相哭喊，互不相让。
“师父！你还没教我东西呢！”
“小师弟啊，你怎么这么惨啊！以后、以后谁给我搓药丸啊！”
严宁和长秋嘴角抽动，面色顿时又黑了几分。
“小师……嗯？”
林可英太大声，打断了施青栾的哭喊，后者抬起头擦去一把鼻涕，侧头纳闷道：“哎，小破孩，你喊谁师父呢？”
“你才是小破孩呢！”林可英站直身回道，抹去眼泪，打量了两眼，“你又喊谁呢！”
“你师父谁啊！”
“我师父叫长秋，可厉害了！”
“嚯，”施青栾惊讶，“他可是我门下的小师弟啊！”
“你胡说！就你这模样，还当别人师父，糟老头！”林可英打量了施青栾几眼，衣服松垮，胡子拉碴，脸像是没洗干净，唯一的发髻歪歪扭扭发丝乱飘，这和他神仙一般的师父差太多了！
“哟你个小兔崽子！看你这豆芽菜，一只鸡你都抓不住！是你冒充别人徒弟吧！”施青栾伸手揪住林可英的耳朵。
“哎！糟老头你给我松开！”林可英被迫歪着头，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骂施青栾，“老东西！邋遢鬼！”
林可英伸出细长的胳膊，掐上施青栾的腰拧了起来，施青栾哎哟一声开始反击，一时两人张牙舞爪，姿态极为扭曲。
「阿宁……我们要管管吗？」长秋作为争吵的主体对象，看着幼稚的两人有些尴尬，凑到严宁身边问道。
「当然不管。」严宁看起来很高兴，这会对收了林可英做徒弟很是满意，「让他们好好吵吵，多有意思啊。」
“啊！哥哥快帮我啊！”林可英忍着痛喊道，又掐上施青栾的脖子。
施青栾一听，觉得不能逊色，也朝严宁大喊：“哎哎！他们大师、师兄！你不能看你师父被掐死吧！”
严宁忍不住大笑起来，施青栾当然死不了，但他吃瘪的模样让她心情舒爽极了。
“等等，等等！”林可英似乎是反应过来了，松开掐着施青栾脖颈的手，“你说你是谁！他又是谁来着！？”
“咳咳……”施青栾换了几口气，指向自己，“我，他们师父。”
“那个那个……”又指向严宁，不知该如何表述，“长的很凶的，是大师兄啊！”
“说谁呢！”严宁嘴角立刻下落，眉毛拧作一团，“都给我收手！”
严宁一开口，似乎震慑住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他们讪讪松开手，但施青栾朝林可英使了个眼色，“看吧，没错吧，是不是很凶。”
“他平时比这凶残多了！”林可英不甘示弱，觉得施青栾根本没见过严宁真正的模样。
这回，只剩长秋一个人置身事外，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三人。
“闭嘴！闭嘴！”严宁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推开一个，“再吵把你们都扔出去！长秋他没事！晚点就出现了！”
“哥哥……这糟老头真是你师父吗……”林可英还是年纪尚浅，没有施青栾脸皮厚，先软下来向严宁求证。
“是。”严宁答道。
“你还是大师兄？”他又问。
严宁点头，知道林可英还要问什么，“长秋是小师弟。”
施青栾得意地朝林可英扬了扬眉。
“哎哟，我的天。”林可英慌忙跪下，对严宁哭丧着脸，“哥哥，那你可是我师叔啊！”
“那我呢！”施青栾趾高气昂。
林可英不情愿挪了挪膝盖，斜对着施青栾，撇着嘴嘟囔道：“祖师爷。”
“喔唷，你这喊的，我感觉要入土了，我也有师父的，你可别这样喊。”施青栾消受不起，后退了一步。
“你师父……”严宁转向施青栾，“云水散人名叫宁桥松？”
“你怎么知道！？”施青栾像是变了个人，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又踏回一步。
严宁没回答，转而问：“你来这做什么？”
施青栾的视线像是挂在严宁脸上，“我路过……顺道过来看看，师父他小时候住在这。”
“那更没错了。”严宁带着长秋走下山坡，身后发懵的施青栾和林可英立马跟上。
「阿宁，就是这了。」
长秋站在一片白雪之上，身旁是略微起伏的废墟。
冬季草木枯萎，风雨侵蚀的断壁残垣还能瞧见点一点点痕迹。
他们站的位置是她家小时候的院子，但根本看不出来曾经的模样，入梦时，严宁当时根本不敢多看几眼，只有长秋都记下了，带着他们寻着梦境的方位找来。
“他们师姐……”施青栾见林可英站的稍远，小声凑近严宁，“你不会真是……”
“你觉得呢？”严宁后退一步，将脸暴露在施青栾面前。
“虽然知道你名字的时候我有想过，但是……姓宁的人多了去了，况且你一点都不像啊！”施青栾凑近打量严宁的五官，“你这哪里有师父师娘的样子。”
严宁冷哼一声，道：“不像就对了，你不是还生气他离开师门抛弃弟子莫名消失吗？”
“你又怎么知道。”
“猜的。”
严宁手掌抬起动用灵力，脚下的土壤一层层掀起堆到一边，很快两具白骨显现，林可英也凑近，又后退一步像是不敢看。
“师叔哥哥，这是？”
严宁深呼一口气，蹲下身靠近土坑，自语道：“父母。”
施青栾见严宁表述如此肯定，面色再一次震惊，但他收住满腔疑问，默然凝视土坑里的白骨。
随后，他们在神树后侧的小山坡上重新修葺了新的坟墓，墓碑上写满了名字。
众人简单的祭拜后，严宁凝视着墓碑，给一旁蹲着的施青栾简要讲述了入梦的事，长秋静静地站在她身侧。
林可英听得云里雾里，根本搞不清谁是谁，“你的意思是，你是他师父的孩子，又认了他做师父？”
严宁点点头，对施青栾说：“对不起了，都是因为我，他们才……”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施青栾摆手抿住唇，抬头意味深长看着严宁，“你知道你来的目的吗？”
“目的？”
「目的？」
严宁和长秋同时出声，相视一眼，目光转回施青栾。
“你总不会是无缘无故来这个世上的，她应该有什么事需要你完成，”施青栾解释道，又指了指白骨，“师父肯定知道什么，所以他们才会躲起来。”
目的？严宁心里似乎压下一座大山，或许这与千年之前有关了。
她刚想复述千年末日之事，一抬眼看见对面看着她愣住的林可英，说：“去给兔子喂点草。”
“啊？可是我……”林可英似乎还想听，但严宁眉目一紧，他立刻站了起来，“好好好……”
严宁见林可英离远，说道：“楚玉衡和方明烨是一个人你知道了，但传说千年前的天人大战你了解多少？”
施青栾猛地站起身，不可思议道：“怎么你们……还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没办法，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她苦笑道。
严宁再次讲述神树献身与复苏之事。施青栾看她的眼神越发迷惑和陌生，又觉得她过于冷静。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就是我。”严宁对施青栾道。
“天哪，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神树……小师弟怎么还做过那么多事。”施青栾从末日炼狱的场景中抽离，打了个激灵，捂着脸搓了搓，似乎他对自己无能为力之事显得很是不爽。
“师叔哥哥，你的意思是我师父真是那株神树？他是神仙吗？”
“林可英！”严宁转头，就见着林可英探着脖子竖起耳朵，“你是不是活得——”
“哎呀，一家人嘛，大师兄心眼别那么小。”施青栾这回竟替林可英说话了，“我等会给他下个咒，他要是敢说出去，就一辈子烂屁股，好了吧。”
“你！”林可英捂着身后气急败坏，似乎这个诅咒过于刁钻，他闷声骂道，“真是个变态……”
施青栾摆摆手没理他，转而思虑，抬眼看了看严宁空空如也的身侧，似乎寻找着长秋的身影。
长秋又靠近了严宁一些，抬掌看了看手心，那件事太遥远太庞大，不像自己真的做过。
施青栾看着空气缓缓说道：“嗯……怎么说呢，小师弟还不是神仙，只能说是神树脱出的意识，或许是那年散尽修为拯救苍生，获得天道垂怜吧。”
「我会有什么目的吗？」长秋问道。
严宁转述，但她莫名心慌。
施青栾摸着脑袋，似乎也找不到头绪，“还真不清楚，但你知道她在哪吗，那个女人？是死了还是……”
“她当时受伤严重，看不出什么身份，神树消散后就记忆就停止了。”严宁说，“前世也看不到。”
“那个女人是谁？”林可英又趁机插嘴，他是真的没听懂，说前半截的时候他还在后边拔草。
“跟你无……”严宁看着一脸无辜的林可英，又改口，“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转头问向施青栾：“你呢？你不是说要闭关？”
“哎呀，事情太乱了，我也静不下心。”施青栾眼眸沉了沉。“但我去了趟魔域。”
一时沉默无言，严宁刚转向林可英，他识趣地跑开了，这回距离倒是很远。
施青栾沉声说道：“魔域也没什么大事，看起来没找到下一个容器，主要是……”
“什么？”
“魔域的范围扩大了，墟海中的怨气全化成魔气，似乎魔尊沉寂后，他们有些压制不住。”
“那会不会之前的韩杜西、苍岩山的人都是受魔气侵蚀堕落，还有那深渊底法阵是否是魔道所为？”严宁拿出那两枚意外得来的黑色符印，“这东西，金雷门的梁在生也有一个，他的书案上还画有同样的法阵。”
她看向长秋，又看回施青栾，低声道：“梁在生说那法阵是门，还没来得及问他就自尽了。”
“那这是钥匙？”施青栾没来由的猜测，但话一说出，三人都像被冰封住。
门与钥匙？那是去哪的？
施青栾率先收回思绪，说道：“苍岩山我也去看了，没有念双他们所说的魔气和法阵，想来真的被方明烨整肃过。”
方明烨……他收拾了商浦的残局，又净化了苍岩山……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严宁脱口而出，却蓦地更加冰冷，“如果千年前那股剑气我没感知错的话，他也活了千年之久，通过不断抢夺别人的身体苟活，这与慕成寒又有何不同……他想做什么？”
施青栾低头摇了摇，“难怪我觉得他与以前不一样了，当时天资聪颖，又入了仙云宗，拜得当时天尊门下……”
“那个女人的目的，或许是杀了他，但……”严宁思索道，她想起父母之死，想起三岁之痛，想起时命阁的人生，目视远方，“对我个人而言，我总是要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