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清醒
长秋快要从沉沦里醒来了，睡梦中似乎也一直悬在浪尖，他本以为会很难受，但昨天深夜的浪从中间一波波推到头顶，闭上眼就是阵阵白光，什么也思考不了。
意识慢慢从海里浮起，光线有些亮，他转了转眼眸，下意识蹭了蹭脸，随后听到熟悉的浅笑。
“小娘子醒了？”
长秋迷蒙睁眼，“小娘子”这个称呼让他燥热紧张起来，刚想开口说话，温暖的被窝里还残存着迷乱的气息，他一动都不敢动，只好闭上眼装睡。
“别装啦。”严宁很早就醒来了，语带笑意退开他的胸膛，单手撑起头，手放在他侧腰顺滑的曲线上，感受细滑的肌肤，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皮下眼眸乱转。
“阿宁……”长秋感觉又麻又痒，确实装不下去了，开口嗓音有些哑，嘴唇微微肿痛，好像是自己咬的……他这么一回想，把被褥拉到面前，只留一双扑扇着的眼睛看着她。
“怎么还脸红呢？”她轻笑说，点上长秋的额头，“该起床啦。”说罢她坐起身，收拾起乱做一团的衣服。
“……好。”长秋看向房间充盈的光线，慌忙应答着，动了动身体，心又乱跳起来，没劲，腰酸，而且还是有些怪怪的。
“难受吗？”严宁见他动着身子眼眸飘来飘去，怕自己还是不够温柔，放下衣服探进被子，沿着脚踝摸上去，“要不然……涂点药？”
“别别别……”长秋紧张起来，连忙按住她，看了看晴天白日，难为情与害怕牢牢占据了脑海，吞吐几口气强装镇定说道：“不、不难受……”
“哦？”严宁移动了下手，被他制的很牢，于是俯身凑近羞怯的他，对他发烫的耳根轻声说，“长秋，你这样不让动，和昨天……”
严宁极小声说了些长秋听不得的床笫之言，无非就是夸夸他有多好看。
他烫手般松开严宁的手腕瑟缩后退，捂住双耳紧闭眼，面颊通红，“别说了……”
“……声音还很好听。”严宁又不老实追上来，他在羞恼中溢出了几声轻喊。
“阿宁！你……”长秋嗔叫道，反应过来后燥的面红耳赤，只能无可奈何的把发烫的脸埋在枕头里。
严宁隔着他的手背低声耳语：“你这样，我很……喜……欢。”
长秋唉声叹气，他完全招架不住流氓似的严宁，特别是这件事之后，她更加……张狂，更加肆无忌惮，让他的心一直吊在半空。
但这样好像……也不错，看起来她真的很开心，眉间也不再那么忧虑，林可英说的似乎是真的，睡一觉就好了？那也不能一直这样吧。
长秋睁开眼，眸光闪闪故作可怜，试图唤醒她的良知，妥协道：“阿宁，那你放开我吧……下次再这样，好么？”
严宁看着他这般，心情好得飘上了天，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但她说的都是实话啊，她想，昨晚他真的太紧张了，怯雨羞云，举措多娇媚。
她的良知仿佛回过神，收回手决定放过他，长秋立刻拉过被子滚了一圈，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像个香甜白糯的粽子。
但这个包好的粽子眼神幽怨，充满了不信任。
“好啦，好啦，出来吧。”严宁搁着被子把长秋捞起身坐立。
“那阿宁不许再摸我了……”
长秋似乎是想严正声明，严厉警告，可还是声音温软没有底气，特别是几缕发丝乱在脸前，说起话时飘了起来，显得楚楚可怜。
严宁见他气呼呼的，可爱极了，笑道：“好好好，已经快正午了，小娘子真的该起床了。”
长秋松了口气看了眼窗户，也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又看着严宁身上他的里衣。
“衣、衣服……”他扬了扬下颌，眼神直愣愣盯向她，生怕她做出什么举动。
果然，严宁又笑起来，伸手拽起衣带，“好啊，你要帮我吗？”
长秋见她越靠越近，回想一时头昏给她换衣服的行为，确实是他自作主张了，正准备开口道歉，严宁却背对着他坐在床边，褪下衣服露出不光洁的后背，垂下的头发盖住了大部分伤疤。
“帮我……”她声音很轻很平稳，肩背放松。
长秋缓缓从被褥中离开，坐在她背后，拿起昨晚卷好的白布绕在她胸前，仔细认真的帮她一层层裹好。
最后，他收好尾又替她束好发，环着严宁纤细的腰，脸贴在她裸露的上背部，那里有些鞭痕。
“好了，该我了。”她握住长秋的手浅笑道。
严宁在长秋不信任的眼神中老老实实给他穿衣服，确实没有乱摸，现在正在专心梳理他睡乱了的头发。
一切搞定，她向后倾身打量长秋，他还是那身浅黄暖白的长衫，头发依着之前的模样半绾起，虽然手不太巧落了些碎发，可他浅笑目视，撩人心怀，却也显得温柔至极。
“好看极了。”她说，同时在他扬起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他们收拾起乱糟糟的房间，长秋看见那枚小圆盒，在严宁灼热的目光中悄悄收好。
“林可英怎么办？”长秋想起来这件事赶紧出声，避免她再说些撩拨之语。
严宁低头思虑了一阵，或许是今天她心情好，想起林可英破天荒的没有皱眉。
林可英本身就要去仙云宗，其实是顺路的，但一是他们今天要去大悟，二是他去仙云宗并没有什么用，虽有天资，但较那些人中龙凤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
还有那明烨天尊横跨时间的身份……仙云宗过于神秘危险。
“两位哥哥……你们醒了吗？”林可英有气无力的在门外敲门。
严宁走近房门，打开一看，林可英面色灰暗，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门框也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你怎么了？”严宁上下打量。
“饿……”
林可英虚弱发言，见严宁精神焕发，心中不禁啧声：太能折腾了。
饭菜被小二端上来后，林可英一开始狼吞虎咽，随后似乎是饥饿感暂时压了下去，他越吃越慢，眼神也越来越忐忑，时不时瞟向严宁和长秋。
“别去仙云宗了。”严宁索性摊开说道，又掏出一些银子，放在靠近他的桌面上，“省着点用吧。”
“我真的不去！”林可英激动万分，“啪”一声放下筷子，连忙起身挤开座椅，跨做几步跑到长秋和她之间又跪下了。
趁严宁还没发怒之前，他急忙张嘴：“我，我认你们做师父可以吗！？我知道我去了仙云宗也不会有人要我，可其他人都说我天资不错的！你们那么厉害，总得要个徒弟吧！不然……后继无人啊！”
林可英又开始胡言乱语。
“哥哥，行不行。”见严宁沉着眉不理睬他，林可英又转去求长秋，扯着他衣服的下摆，“哥哥，我真心的，我一定好好修习。”
“阿宁……这……”长秋犹豫看向严宁，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长秋心里确实有些触动，林可英若一人漂流在外，再遇到什么事怕百死一生，况且他命途多舛，但本性纯良，昨日清晨遇到梁在生时想独自承担，又不要命帮严宁挡下雷击，昨晚又帮他……
严宁也同样思索着，随后朝林可英说道：“跟着我们没有什么好事，昨天你大概也看到了，况且我们还有别的事，很可能哪天就没命了。”
“不要紧！你们去哪我就去哪，没有你们我都死三回了！我娘说了，我以后是大英雄！我信她！还有还有……不，没有了！”林可英说得异常真挚，但话到一半收了回去。
“你问他吧。”严宁见长秋眼神闪烁，面露不忍，大概猜到他的想法。
长秋发觉自己能教的甚少，说道：“可是我——”
“那不然，宁哥哥做师父，我叫你师娘！？”林可英见长秋犹豫，脑筋一转对两人说道。
“咳！咳……师、师娘？”
长秋话还没说完，被师娘二字呛到咳得脸红。
他只是想说他所掌握的除了自己领悟的四象之外，只有施青栾教的制药了。
林可英眨着眼点点头，他觉得自己这么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昨晚……
严宁站起身帮长秋拍着背，勾着嘴角心里乐开了花，“师娘”这个称呼她倒是很爱听，不过还是罢了，小娘子这种称呼还是只有她能喊。
但她看向长秋时，却发现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这是身体十天期限结束的征兆，长秋看着手心，慌张看回严宁。
“快滚出去！”严宁立刻朝地上的林可英喝道。
“哥哥！行不行！？”林可英以为她不同意，扒上她的腿耍赖痛哭，没有抬头，“求求你们了，我一定好好修炼！”
“行了！别喊了！”严宁提起他的衣领打开门扔了出去。
……
林可英怀抱白兔，头顶寒风，俯瞰脚底苍茫的白色大地瑟瑟发抖。
“师父……”他牙齿打战，脑袋卡在衣领上，像是被挂在晾衣绳上，“能不能……别只揪我领子，您抓腰带也成啊！”
“不要废话，别叫我师父。”严宁斜睨双眼，又把林可英提溜的远了一些，这下他开始惊恐大叫。
“闭嘴！还有，你认长秋做师父吧。”严宁不耐烦说道。
“啊？”林可英吞咽了几口唾沫，勉强转头问道，“那……师父他到底去哪了？”
“……他有事先行一步，到大悟再见。”
“哦……”
「阿宁，难为你了。」长秋笑着说道，他一直飘在严宁身边，疾风下，他的身姿依旧亭亭。
严宁相视而笑，又将林可英拎远了些。
……
很快他们到达了大悟那片树林，和预想的不同，并没有看到长秋那棵生机勃勃的参天大树。
“当年那场火……或许都烧了……”长秋平静说道，他在严宁梦的最后，同样感受到灼烧之痛，他以为是幻觉。
严宁按着梦中的地点落下地面，回忆起十七年前楚玉衡凌空烧起的火焰，似乎那火焰带着种种恨意也冲向了树林。
“哥哥，我们到底找什么呀？”
寒风萧瑟，雪地里枯枝杂草遍布，林可英看向目光深沉的严宁，又看向绵延起伏的山坡，除了零星的树木和身后一株巨大的枯树干枝，什么都没有。
严宁伫立梦境的起点，曾经枝繁叶茂的通天巨树，如今只剩五尺粗的断木残躯，焦黑的树皮泛着枯骨般的冷光。
“就是找它。”她缓步走近残树，雪地留下一道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