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地震
长秋抱膝坐在被褥里，想着她的名字，静静的凝视食指上的红线，它穿过墙，穿过外面的人群，精准地连接到她的手指上。
这是喜结连理，他想。
他心里满是暖意，嘴角的弧度扬起。
他挪了挪身体，以往对身下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现在轻微的摩擦都敏感至极，他能感受到布料的质感，被褥的重量，皮肤的温度。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她的抚摸，是自己不受控制的颤抖和低吟，但一切都掌控在她手里，最后在脑海中炸出烟花。
虽然他知道这不算什么，可第一次有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缩做一团，安静地等红线那头靠近。
门开了，严宁端着案盘，身上的寒气里还有浓郁的桂花香。
见长秋看着她，将案盘放在桌面，又搓了搓手，这才走到一直盯着长秋身旁，浅浅坐在床边，打开手中宛如白玉的桂花糕，它还冒着热气。
“阿宁。”
长秋带着鼻音轻轻喊着，从身后环住她冰凉的后背，她耳尖都冻红了。
“先吃这个，还是热的。”严宁轻轻动着肩膀想要起身，可他拥的很紧，手也被他温热的掌心抓住，后背逐渐感受到温暖。
长秋的下颌轻轻放在她肩上，看着两人手上的红线交叠在一起，转过头在她脸上落下吻。
严宁心间发甜，又觉得他一醒来怎么这么黏人，侧眼看去，他眼神里亮晶晶的。
刚想说话，一块雪白的桂花糕递在嘴边，她咬了一口，白白嫩嫩，确实又香又甜。
就这么被暖了会，她才说：“韩杜西被发现了，和我们预想的一样。”
昨晚严宁红了眼想杀韩杜西，却被长秋阻止，并不是不能杀他，一旦照阳门发现自家大长老被人谋害，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肯定会从今日见过的人入手。
但他必须死，他知道长秋是男人，又被严宁踢了一脚，更重要的是坏了他的好事。
这种人不可能放过他们。
严宁思忖片刻，拽着韩杜西上身的衣服，准备拖去门外，长秋意会，拿起一旁堆的陈年老酒，给他灌下去半坛，两人一并拉着他出了门。
趁着下雪无人，拖到西边荒芜之处，才回了客栈。
“他活该，冻死的人都会脱掉衣服，旁人只会觉得他喝醉了。”长秋看着回想中的严宁，安慰说道。
他们简单吃了点东西，事情都已处理完毕，准备离开商浦，这会正在倒腾长秋的头发。
严宁看向那一堆闪着金光的发钗，又看回手心一缕流淌的墨发试图绾起，但手足无措，问向头发的主人：“你会吗？”
长秋坐在镜前，也尝试了几次，可头发乱糟糟的搭在眼前，同样手足无措，无奈吐了口气，眼神看向严宁，一对视两人笑了起来。
长秋跟在严宁身后下了楼，紧裹着斗篷，带上兜帽，风一吹他有些后悔，他没穿那件带血的亵裤，现在感觉下身空荡荡的，走起路来别别扭扭。
这会是上午，一楼堂内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个睡回笼觉的小二，正单手撑在柜台上，头一下一下快磕到桌面了。
他听见楼梯嘎吱一响，慌忙站直抬头：“客官欢迎光临！”
一见是昨晚小公子和他娘子，松了气，“客官您这是要走了？”
“嗯，”严宁点点头，又问，“这附近有胭脂铺吗？”
“有有有！”小二见娘子头发落在外边，脸比雪还白，心领神会，连忙从柜台下钻出来，抬手说道：“您出门右手往前走，第二个巷子口就是，那家可是什么都有！”
严宁道了谢，拉着走路奇怪的长秋出了门。
“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挺好的。”
他扯了扯兜帽，努力不去感受衣服的摩擦。
胭脂铺里，严宁反向跨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椅背支着头，长秋就在对面坐在镜前，店家正在给他梳妆。
店家是个二十多的女子，样貌清丽，屋里还点着淡淡的香。
“娘子，你可真好看。”她盘着发，动作轻轻柔柔，眼里十分艳羡，“我在这二十多年，还没见过这么高挑的美人呢。”
长秋不敢说话，只好含笑端庄微微点头，见严宁眼睛都不眨一直盯着，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脸一红更好看了，等会就按这样抹个胭脂，男人就喜欢这样羞答答的。”店家看着长秋的脸庞低声说着。
严宁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店家听见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她头上除了发冠竟还有根簪子，色泽倒这娘子的极为相似，笑着问：“公子头上这簪，可要还给娘子？”
“啊？那是我送的。”
长秋下意识解释，但空气有一瞬间凝固，见两人盯着自己，立马指着嘴巴，捏着嗓子慌忙说：“嗓子，嗓子哑了。”
严宁没忍住笑起来，还好他音色本就清淡，和这面容并不违和。
店家回过神，羡慕说：“定情信物是不是，你右耳这枚也真是好看，郎才女貌，看来前世肯定有缘。”
她停下手中动作，疑惑说道：“咦，你们这珠花，好像缺了一个，应该是一对的，你们再找找？”
严宁接过店家的钗子，又在带来的头饰里面翻了翻，确实没有，要不就是落在客栈了。
“无事，先这样吧。”她回道。
女人的手就是巧，不一会长秋已经梳妆好了，但这回头发全部绾起，梳着好看的发髻，露出纤长洁白的后颈，显得娇俏可人。
店家也看了片刻去了里屋，说要给他抹最好的胭脂。
严宁从椅子上起身，站在他身侧，不等他问，看着那片白皙的肌肤率先评价。
“好看。”
说完就把手放在他后颈，又不老实摸向耳朵，长秋缩着脖子小声呼了口气，向侧边躲开，红着脸带嗔意看着她。
店家的脚步声响起，她趁机俯身在他唇上轻啄一下。
他瞪大了眼连忙回头看，幸好那店家没看见，抬着大眼睛羞恼地看着她，眉间微蹙，似乎在无声抗议。
这时店家回来了，“哎呀，娘子你的脸怎么又红了！”
严宁又乐呵坐回椅上，自从昨晚干了坏事之后，这手是越发控制不住了。
他们出了胭脂铺，长秋刚含笑和店家欠身再见，回过头来就大口呼气。
“阿宁，你偷亲我，还有人呢。”他语气嗔怪。
“羞答答的，好看。”严宁说完就转身走在前面，“走吧，回家。”
回家？
长秋的眼神亮了起来，刚准备抬步跟上，她的身影剧烈晃动，不，不是。
是地在猛烈的震动！
他赶紧拉过严宁护在怀里，手盖在她脑袋上。
屋内的人都惊恐跑出来，随后听到木质房屋扭曲的“嘎吱嘎吱”响，房子内部叮叮匡匡的碰撞碎裂声。
“是地震吗？”严宁在他怀里问道。
“应该是，别怕。”
长秋在轰隆隆的声音中正想和严宁离开，可地震下，走起路来晃晃悠悠。
没走出多远，更剧烈的震动来袭，土地崩裂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咔啦”一声，一道裂缝从街对面的砖墙下快速蔓延至脚下，长秋立刻带起严宁跃至一边。
就在空中的那瞬间，那裂缝里闪过红光，像邪气，又像魔气，速度太快，还没有探清就消失了。
一落地，那道裂缝急速爬上刚才的胭脂铺，轰一声！胭脂铺上面的二楼塌了下来！
尘土四散，他赶紧凝出结界抵挡灰尘和渣土。
土地崩裂的轰隆声和震感，随着地缝冲去远方，接着，陆续听到其他地方更为剧烈的倒塌声，还有人群的哭喊。
“长秋，她还没出来！”
严宁睁开眼，见塌的是胭脂铺，心中焦急起来，刚才那位店家女子还在里面。
待地动平息，飘扬的尘土中，二楼的横梁已经全部断裂压了下来，刚才梳妆停留的地方早就被破烂般的房梁地板家具盖住了。
废墟下方那道裂缝约有两尺宽，桌子斗柜都变砸烂了深陷入其中，胭脂盒滚的满地都是，空气中飘的都是粉色烟雾。
烟尘落地，一人粗的横梁下，刚才给长秋梳妆的芊芊巧手就在垂在地上，细白的手腕下，血裹着旁边的胭脂慢慢流躺。
长秋紧握着这姑娘送的胭脂盒，就是他脸上现在抹的，她说是店里最好的，因为自己好看连银钱都不要。
太无常，上一刻见的人回头就不在了，这店家女子花样年纪就……她的家人，她若有情郎，他又该怎么面对……
“太可怜了，这姑娘这么年轻……”
“哎，这地震邪门啊，不光这，隔壁街也裂了几道缝！”
“肯定是老天爷不满意！”
很快，附近的百姓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帮忙。
“可能不是地震。”他低头说道，见严宁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方才裂缝下有魔气，但速度太快，没有探清。”
地裂竟然不止这里，地底还有魔气？
严宁皱起眉，他们立马去别的街道一看，这几道裂缝横杂乱无章，但都横亘穿过商浦！
这时空中接连飞过十几道人影，是照阳门的弟子，都在往门派方向而去，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是长老韩杜西死了，还是因为这天崩地裂的地震？
这时一个睡眼惺忪的修士正穿着衣服从楼里跑出来，神情焦急。
他刚要踏空离去，严宁急忙拉住他。
“这是怎么了？”
“破了呀！每天早上都应该加——”
他突然抬头止住嘴，发现这两人不认识，一看是普通人，立刻警告：“赶快走！”
说完甩开手，急忙朝照阳门而去。
破了，什么破了，加什么，加固吗？那意思是封印？这照阳门还压着封印？
严宁凛眉道：“我们去看看。”
照阳门就在商浦城后方，距离非常近，出了后城门，立刻嗅到了飘散的魔气。
他们落在一个山坡上，能俯视看着照阳门前的练武场，广场上正围了一群人，环绕列阵施法，而中间，正是七八只灵境里见着的鬼影！
广场中央裂了道缝，那鬼影似乎就是从地下来的。
照阳们的弟子看来不是对手，在结阵下接连倒下十几个人，而那几个鬼影也仅消散了一只。
“轰”一声，又开始地动山摇，缝隙中溢出了更多的魔气。
这时，一道凛冽如寒冰气息急速靠近，瞬间，一个银白色人影落在阵中央。
剑鸣出鞘，很熟悉，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他，身为普通人的严宁心中徒生恐惧。
这人是明烨仙尊，他来这做什么，难道是发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