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哥哥
明烨仙尊抽出剑,轻轻朝面前一挥,那鬼影即刻消散,剑旋即入鞘,右手抬起,朝地面一压,裂缝立刻合上,商浦城也再次传来轰隆声,那的裂缝应该也闭合了。
明烨转过身,旁边的照阳门修士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谁,慌忙下跪,他也面向了严宁和长秋的方向。
那把剑杀了父母,也刺入过自己的身体,这人到底是谁?
树丛间的严宁也有些腿软,往长秋身上靠了靠,随即就被他扶住。
“别怕,阿宁。”
“如果他从仙云宗来,那他未免也太快了。”
他的实力太可怖,她和长秋都打不过。
再度看去,一个衣着不同的人跪在明烨面前,像是另外的长老,这人开口说话,神态小心翼翼,可严宁听不见,只能见到他的动作。
明烨甩了下袖袍,那长老挥挥手,照阳门几个弟子立马小跑离开,很快,抬下来一个盖着白布的人。
“是韩杜西。”长秋低声道,那体型和大腹便便,太明显了。
“看他的尸体做什么……”严宁思索着。
难道说,封印破了,每天早上加固……难道做这事的人,就是韩杜西?
严宁难以置信地看向长秋,他也看懂了严宁的眼神点了点头,看来他们想的一样。
但明烨真的是作为仙首特地来履行职责,亲自查看封印吗,这地底魔气又是哪来的……
可事情还没结束,明烨抽了旁人的剑,挑开白布,韩杜西的尸首展现,脸通红,皮肤冻的发紫,还覆盖着霜雪,下身被盖了起来,看来是刚运回来还没来得及入殓。
明烨打量片刻,又用剑挑着他的衣服,似乎在翻找什么,看起来一无所获。
虽然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严宁很熟悉,那是冰冷的火焰。
他嘴唇微动,那个照阳门长老一听,大臂一挥,向身后的弟子修士怒喊。
“找!给我找!”
声音太大,远远地传到严宁耳中,她心中一惊,脱口而出:“找什么?”
“或许,韩杜西身上有东西……”长秋凝眉道。
他们昨天仅把韩杜西拖了出去,他的衣服佩剑还扔在那民房里,万一要找的东西就在那……
严宁刚转头面向他,就看到他头上的发饰,胭脂铺店家说他的发钗少了一个……
如果不是在客栈,那一定在那间民房了!
凭着天尊的实力,如果他见到那把发钗,一定会找到他们!
他们立刻朝昨晚那间民房奔去。
“嘎吱”一声,严宁踹的那扇木门摇摇晃晃向里推开,空气里还是潮湿的烂木头味,快到午时,阳光沿着窗户的破洞,打下几缕满是尘雾的光线,脚步一动,更加强烈。
这才注意到这房子竟然还挂着几张落满灰尘的书画,行笔清秀有力,在这里却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偷来的。
再次看向四周,严宁戒备起来,昨晚的痕迹像是没存在过,那薄薄的床板虽然寒酸,但褥子铺的十分平整,像没躺过人。
没有韩杜西的衣服和配件,也没有任何钗子的踪迹。
韩杜西摔落的墙和地面干干净净,砸坏的碗碟一个都不见了,被严宁摔他脸上的水壶依旧放在熄灭的炉灶上。
可水壶一面凹进去的一个坑,还有床旁地面上的一道剑痕,都表明昨晚的事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水壶,燃烧的炉灶,热水……
如果韩杜西是临时撞见长秋,那为何直接绑来这里,这种人他不可能住在这种寒酸地方,那水是谁烧的?
严宁心中一慌,怕是要被瓮中捉鳖了!
但只要不是那明烨,他们应该能跑的掉,可恶的施青栾为何要封着自己的灵力!此时就像一只上了岸无可奈何的鲫鱼!
“这被人收拾过了!快走!”
严宁低喊道,长秋立刻了然,手心凝出灵力,牵着她刚准备夺门而出,可门外传来急促的跑动声!
他立即靠在门旁的墙壁上,严宁站在他身后,敛起气息等待来者何人。
“这人没有灵力,很虚弱。”他转头道,做手刀等来人开门。
木门一声响!长秋按着成年人的身高提前攻击,可下一秒竟然落了空!
“噗通”一声!
一个人影跪在地上,立刻抱住了严宁的腿。
“别杀我,听我说,听我说,快走啊!”
“滚!滚开!”严宁踢着腿竟然挣脱不开,看他身影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长秋见状捞起这人的衣领摔了出去,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坐在地上,哭丧着脏兮兮的脸,又准备爬过来。
严宁一瞪眼,他立马停下,眼神一转,见到了也看着他的长秋。
膝盖蹭着地,冲过去抱着长秋的腿,抬着头委屈说道,可刚才脸上还没泪,这会他脸上湿了一大片,“哥哥、哥哥!一看你就是好人,千万别杀我啊!我不能死在这!”
长秋没见过这种无赖,但他竟然喊哥哥,自己也没说话,他无措地看着严宁。
“你滚开!”严宁抬脚把他猛地踹在地上。
可他又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求饶般地看着严宁和长秋。
“两位哥哥,英俊潇洒美丽的好哥哥们!你们可不能在这待了!”
严宁和长秋对视一眼,她冷幽幽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男人。”
他干张着嘴,像不知从何说起,抬手指了一圈这个寒酸的房子,指回自己。
“这是我家,昨天我,被赶到外面……都听到了。”
“你家!?”严宁捡起一旁的破砖头就要砸去,这人更不能留了,看来和韩西杜是一起的。
“等等,”长秋拦住严宁,问向地上的人,“照阳门要找什么?”
“当然是找他身上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们,可你们留下的东西也在我这,所以!”他随着说话昂起头,像是胸有成竹,丝毫不是方才哭哭啼啼的模样,“你们得带我走!”
他见严宁走近,又从跪坐转为跪立,挺起腰板,“我可没那么傻,东西当然不在我身上!说不定现在照阳门的人就在门口!再不走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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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啊!不能怜香惜玉吗!”
他摔在城门外的雪地上,摸着屁股哀嚎,见两人凝着眼看着,立刻爬起来,拍着身上的雪。
这少年比严宁矮一些,表情平静下来后,五官长的也算标致,在同龄人中算得上出众,可面容消瘦,皮肤上带着营养不良的浅灰。
“韩杜西为何去你那,你跟他什么关系?”严宁低声问道。
他突然像是变了个人,拢了拢乱了的头发,挑着眼睛走近严宁,眼神放荡妩媚,“哎哟哟,哥哥你怎么问题这么多呀,我么,谁叫我天生体质极阴,最适合做男人的炉鼎了,这位好哥哥,你可要试试?”
严宁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他,他言语神态丝毫没有任何扭捏不耻,反而大大方方,甚至像在勾引男装的自己。
“炉鼎是什么?”长秋抓住里面不懂的内容问向他。
“别听他胡说。”严宁立刻岔开话题,“东西交出来。”
他上下打量了严宁和长秋,见长秋扮着女装,这两人上下关系不用言说,戏谑笑道:“哟,看来两位哥哥还没到那一步呢?真是可惜,他不愿意,我可以啊哥哥。”
见她冷如冰霜,却也不噤声,脚步轻轻一转,走向长秋,他仰头端详着长秋的脸,“这个好哥哥可真好看啊,东西呢可以给你,我说的带我走,是带我去云京。”
“那是仙云宗的范围,你去那干什么?”长秋问道。
他瞬间沉下挑逗似的眼神,垂目看着地面,呼吸加快,咬着牙说:“入门修道,我要杀了他们……”
“你自己为何不去。”长秋又问。
“我没有钱啊!这一路那么远!要不是你们杀了韩西杜,我才逃脱他的魔掌,但我现在也回不去了,照阳门都知道我们的事,一定也在找我。”
严宁心中嗤笑,他如此愚蠢还做要挟之事,他既回不去,金钗还是值一些钱的,肯定不会扔,那一定在他身上。
她挑眉走近,平静问道:“这样啊,我们可以带你去,你叫什么?”
“真的吗!”少年抬起眼睛,极为兴奋,“我!我叫林可英、哎呀疼!”
他还没说完就倒吸着气,严宁单手锁住他的手腕,直接从腰间摸出一枚黑色的东西和长秋头上不见的金钗。
“还给我!”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严宁看着手里的东西说道,那黑色的是一枚符印,应该就是明烨要找的东西。
“你你你!流氓!你摸我!”林可英气急开始胡说八道,又冲到长秋面前,“他摸我腰!你不管吗!”
“她只是拿东西,很帅气。”长秋坦然说道,还点了点头,丝毫不理会他浅显的挑拨离间。
严宁抬起手,似乎在展示战利品,侧头看着他嘲讽一笑,拉着长秋准备离开。
“你们!你们欺负人!和那群人一样!都知道利用我,亏我还跟着你们一路收拾!那屋子,你们拖着他的痕迹,哪不是我替你们擦的屁股,我还赶紧叫你们离开!狼心狗肺!我是真的回不去了……”
他见失去了唯一的筹码,坐在地上开始蹬地哭喊,他本就瘦弱,这大哭大喊像是要断了气。
“阿宁,他好像是有点可怜……要不我们给他点钱吧……”长秋靠近小声说道,侧眼看着林可英蹬地踹出来的雪都快把自己埋了。
严宁听到他方才说的话,又见长秋如此说,点了点头,拿出照阳门给的钱袋。
林可英从哭喊变成抽噎,像是真的要断气,面前膝盖上却重重的砸了一下,他低头看去,竟然是一个钱袋,虽然只装了一半,但里面的银子是他这辈子见的最多的。
他抬头看去,那个冷峻的哥哥已经转身走了,那个好看的对他做了噤声的手势,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眼看着他们离开。
严宁和长秋耽误了白天的时间,回到凌风轩已经快亥时,凌风轩安安静静,灯火已熄。
他们静悄悄回到各自房间,严宁终于把裹了一天的胸布取下,开始轻松的呼吸。
稍作片刻,她裹上披风,去了隔壁房间。
长秋已经脱下了那身纱裙,这会换好了白色里衣,正准备取头上的发钗,已经垂落了一些发丝,快要挡住雪白的后颈。
他手一抬,后领空出些距离,烛光一照,衣服和人都在发光,颈连着肩的弧度太优美,像勾了一道银白的边。
“别拆。”
严宁从背后抱住环着他的细腰,侧脸贴在他后颈上。
“怎么了,阿宁?”
他侧头关切询问,想要转过身,可她抱的很用力,整个人都贴着他。
“没什么,我就是……”她虽然心猿意马,但只想抱抱他,可抬起头时呼吸的热气打在他的后颈,他的瞬间紧张起来,抓住自己腰间的手。
“别……”长秋吞咽着口水,似乎有些羞怯的害怕。
严宁有些疑惑,还什么都没做,他想到哪去了?
又踮起脚贴着他耳朵轻声问道:“别什么?”
他缩起肩膀发抖没有应答,呼吸变重,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严宁可以想象得到。
“别什么?”她带着轻笑重复问道,这回,她的手不老实,轻轻一拽,什么东西散在地上,落雪枝头早已扬起。
“太晚——”
烫,他浑身一颤仰起头,右耳落在她面前,喉间飘出一些声响,但在努力克制,不断吸着凉气,双手空空没地方放。
“长秋,我想听你讲话,好吗?”
她的音色湿湿软软落在耳边,竟然是因为这种事低声乞求。
“阿宁,我……”他拉回飘着的心神,阖住微张的嘴,努力想着话题,在翻覆来回下勉强说道,“那林可英,仙云宗,肯定不会收他的,他去了、去了也没什么用。”他说话断断续续,夹杂着喘息与抽气,双腿发软内扣,身体微微后坐,单手扶着床架。
“为什么要给他钱?”这种时候严宁竟明知故问动作却不停。
他低下头,小口呼气不断吞咽,似乎在稳住自己,“他回去、还是会被别人欺负,不然就会冻死在外面,太、太可怜了……阿宁……”最后唤她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我知道,你心善。”严宁身前一片炙热,他太烫了,汗穿过衣服都快打湿自己,但当真回他,在他耳边低语。
“嗯,阿宁……”他低头抿住嘴,似乎说不出话了。
“还想听。”她又轻声乞求。
“阿宁今天,很帅气!”他只能想起来什么说什么,可说话间竟然加重了几分,抖着仰头问道,“炉鼎,炉鼎是什么?”
“你想知道么?”严宁没想到他还记得,他闭着眼点点头,见他乖巧模样忍不住邪念,空着的手从前移至后,“是这。”
只是轻轻一点这月色下的秋水泉眼,就带着震颤连连下跌,声音“嗯啊”里依稀是“别别”,这快化了的水捞都捞不起来,她连忙收手。
枝头的花只是被风轻轻扫过,就树枝乱颤,泪扑簌簌地往下落,白雪和着花瓣成了粉红色,细细密密的汗冒出来,又像桌旁正在融化的红蜡,成了滚烫流淌的水。
长秋觉得半截身子都不听使唤,防佛踩在柔软蓬松的棉花里,下一刻就要栽倒,他只能微微弓身扶着床架勉强站稳。
可只要他阖上嘴,她就会问自己问题。
他总会回答的,她问什么,他都会回答,但最后都变成了语气消弭在快速的一来一回中。
枝头落下的雪闪着亮光。
最后勉强转过身环着她倒在床上,浅浅的亲吻间,他想起今天她见到那人时眼神里的一丝惊慌。
“别怕……”他低声呢喃,抱得更加紧了。
天亮了,严宁一睁眼这才想起他们在凌风轩,施青栾见到了又要唠唠叨叨说些难听的话,连忙从床上爬起身。
可凌风轩还是一片寂静。
她和长秋走出门转了一圈,他们师徒三人竟然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