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鹭鹰
严宁一惊坐直了:“这是怎么?”
但马车内的两人眼神平淡,仅仅扶稳马车。
平稳后,萧季业赶忙解释:“不好意思,我们受人所托,运送东西一并回风清阁,惊到姑娘十分抱歉。”
东西?这力道非比寻常,应是活物才对。
赵念双又悄悄凑到严宁身旁,大眼睛却刻意地看向萧季业,防佛是说给他听的:“马车后面,装了只妖!”
“妖!?”
严宁慌张起来。
“师妹!”萧季业当然可以听到,刚想开口斥责,见赵念双昂着头看着她,声音心虚,“你不要有别的想法……”
“姐姐,我们一起放了它吧。”赵念双又小声说着,看了看马车后面,“它看起来太可怜了。”
严宁问道:“我能看看吗?”
她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心慌。
赵念双点了点头。严宁顺她的眼神看去,车厢后有个后窗,她掀开盖着的帘子。
马车后面拖着一个同等大小的铁笼,关在里面的,竟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白鹭鹰!钩喙似鹰,长腿似鹤,头顶羽冠。
那笼子太小,它根本站不直,爪子弯折着趴着,此刻羽毛斑驳脱落,上身洁白血迹清晰可见,还有些剑气造成的伤口,它垂着头,眼神充满着怒气与不甘,头上的羽冠稀疏。
“这鹭鹰怎么了?”严宁好奇问道。
萧季业见状解释道:“是妖,已经有灵识了,但未化形,照阳门托我们师父为它疗伤。”
“你胡说,分明要拿它炼丹!”赵念双愤愤不平嘟起嘴。
拿……妖炼丹!
严宁又看了一眼,鹭鹰垂下的头也抬起,眼神交汇的那刻,它狂躁的挣扎,扇动羽翼,发出凄厉的惨叫,但笼车太矮小,根本没有余地,连带马车都在乱晃!
严宁立刻把帘子放下,那鹭鹰的眼神,分明在说“救我。”
它的嘶鸣像是直接进入脑海中,莫名就能理解。
瞬间,她明白了,和小驴一样,是因为长秋。
“师妹……别生气了,我们也没办法,下次有其他的,我一定帮你……”
萧季业看师妹委屈,坐在她身边垂着眉小声哄着她。
没过多久,前面的车夫吁一声,马车停下来。
“姑娘,风清阁到了。”他礼貌地做出请的姿势。
赵念双接下白兔,严宁欠身下了车,刚落地,就看见了一匹熟悉的矮马!
她站在一旁讶异问道:“它怎么在这?”
萧季业眼神亮起来:“这是你的马?”
她尴尬语塞,现在可是假装失忆,但小驴侧着头,蹭着严宁的肩。
“有点……印象,觉得很熟悉。”
“那应该是了,昨晚就是它跑来,冲撞了我们的马车,又带着我们去寻你。”
“啊,是吗?”严宁伸手摸了摸,小驴哼哧叫出声。
这匹随缘的矮马,如此有灵性,竟然去找人救她和长秋。
赵念双看到,用胳膊肘捣了捣萧季业:“师兄,我就说我看人和看动物一样,很准的。”
“师妹……你怎么这么比较,这不妥。”
“不妥不妥,天天不妥,我读书也不像你这样死脑筋……”
“多谢二位,这马应当是我在吴阳买的。”严宁再次道谢。
赵念双一听,瞪着双眼:“多少钱买的!?”
她一听严宁说的数,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果然吴阳遍地奸商!”
怎的……真的买贵了吗?
几个杂役过来卸车,笼车已经被分开。
赵念双轻拽着严宁的胳膊,拉倒鹭鹰面前,萧季业一看师妹大大咧咧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和杂役们吩咐着。
严宁走近鹭鹰,这才发现它身上钉入了五枚钉子,孔洞处还流着血,在白羽上分外明显,应当是封锁灵力用的。
它垂下的脑袋用力抬起,看着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姐姐你看,它要被关着了,多可怜呀,让我们师父疗伤又要接回去炼丹。”
“这钉子?”严宁问道,这鹭鹰自她转身,就一直看着她,但不再狂躁。
赵念双看着鹭鹰:“乌骨钉,它很强,这钉子能封住它的灵脉,灵力就无法流转了。”
“为何还要先疗伤?”
“它元神受损,说是炼出的丹药不完美。”
笼车的轮子骨碌碌转响,杂役将鹭鹰带走了,它的眼神一直盯着严宁,直到没办法转身。
“师妹,师弟说景元师尊找你。”萧季业端着案盘走来,上面整齐的叠着一件衣服。
赵念双不开心的哦了声,不情愿的挪动脚步:“姐姐,我晚点再来看你。”说着她小跑上了山。
萧季业又对严宁说到:“姑娘,我先带你去休息吧,这一路也是累坏了。”
严宁点点头,道了谢意,跟着萧季业沿着台阶上山,他依旧用双手端举着案盘,不曾开口说这件事。
路上,萧季业简单介绍了风清阁。
风清阁位于竹海之间,风吹来,竹海波动,和阁名极为相称,也是得了天地灵气的好处才长久不衰,附近的百姓也常来休养身心,因此严宁来养伤不会造成困扰。
他很细心,这点都想到了,确实,旁边经过的人,除了穿弟子道袍的,也有些寻常布衣。
“姑娘,你先在这休息,等晚饭时,让念双唤你。”
萧季业带着她来到一处幽静的客房,窗外可看到山下的竹海。
这才把案盘交于严宁:“这是阁中的弟子服,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她已盯了一路,萧季业手上这件衣服和方才路过的弟子穿着一样,他这人,恪守君子礼仪,这一路来,想必手臂都酸了,确是人中君子。
她立马接下躬身道谢,他也客气还礼。
“还请萧公子莫当我是云仙宗的人,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待人友善乃本家根本,并不只是因为仙云宗。只是念双她……性子比较急,以前在家里骄纵惯了,望姑娘不要介意。”
“哪里,念双很可爱,你们?”
萧季业突然红了脸,断断续续憋出话:“我们……我自是喜欢她的,只不过在下出身卑微,能陪在她身边,其他不敢多想。”
喜欢?
她明白萧季业的意思,但不知道喜欢究竟是哪种模样。
他走前又嘱咐一些细节,严宁想起了徐北客栈的老板娘。
他走时带上了门,确定不再回来,严宁立刻进了识海
识海除了那颗树,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长秋!”她重复喊着。
寂静……太寂静了,她无法忍受,发火喊道:“快滚出来!”
这时他应该急忙跑出来,唠叨着说严宁浪费他的灵力。
但没有。
严宁想起昨天他还没说完话,就锁了识海,或许是真的生气了?
她学着萧季业哄着师妹的话,转而道歉:“是我不该凶你,你快出来。”
没有动静。
她颓然地走到树前坐下,之前探过,他的元神是在的。
她召出元神,还是那两颗互相缠绕的元神。
似乎……有些不一样?
长秋的元神比第一次见暗淡,她凑近了些,竟然也有些裂痕!
为什么?明明受伤的应该是自己……
而自己那颗,比以前完整了许多,她自己很久没看过了,应该是长秋帮她修补的。
或许……自己也可以。
她将他们的元神,放置在胸前,开始凝神,用自己的灵力包裹住。
但灵力过于虚浮,像是没什么反应,依旧坚持着没有放弃。
“阿宁……”
长秋的声音很空灵。
严宁猛然睁眼,似乎看到红着眼睛的长秋,但那虚影转瞬而逝。
这里是风清阁,想必魔道不敢追到这里,她狠下心,将全部的灵力用来修补,不留一丝一毫。
最终灵力耗尽,却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识海的她睁开眼,准备离开,突然看见前方地上躺着长秋。
她连忙跑去,他闭着眼,很安静,但面色有些苍白。
看来还是恢复了一些,不然他的元神也不会映射出现。
严宁坐在他身边,试探问道:“长秋?”
他像是真的听见了,五官却紧在一起,像是陷入痛苦的回忆。
她不自觉的担忧,伸出手摸向他苍白的脸。
指尖刚覆在脸上,长秋表情放松下来,眉头也不再皱着。
手拿开,轻声安慰,不知道他是否能听到:“我……等我灵力恢复些,你应该就能醒了。”
手刚拿开,他表情又变得痛苦,眼角有些湿润,像是在挣扎。
“哭什么?”
严宁很是纳闷,但还是轻轻地擦去眼角的泪滴,长秋脸颊像是主动贴近她的手心,他又平静下来。
“……你!”她哭笑不得,“还真是……”
小孩子,她心里想。
她食指抚着眼角,掌心覆在他脸上,指腹下刚好是那颗泪痣。
它印在白皙的脸颊上,恰到好处,俊朗的五官变得柔和。
但……今天梦的最后,这颗痣,竟然在慕成寒的面具之下。
不自觉摩挲的手停下,思索片刻,重新看着长秋。
不会的,慕成寒只是他们的梦魇,他与他泾渭分明,怎可能是同一人。
严宁盘腿坐着,左手撑着下颌,右手轻拂着他的脸,轻声说着:“昨天……我不该那么凶的。”
她一直没有这么长时间看过长秋,更何况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真的挺好看的,桃花眼的睫毛过分的长,和其他男人不太一样。
她不太理解自己的行为,为何在这凭白看他这么久。
但长秋还在,悬了一日的心终于放下。
看着看着,或许是灵力耗尽,升起困意,一闭眼,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