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成王自以为的障眼法并没骗过宋勒燕，可她走进雅间，见里面并没有刚刚的两位官员，想必是被安排在了另一间，想必另安排时间了，就明白了他们密谋之事很重要。
宋勒燕故意走在最后，等他们都入座，她才挨着谢云楼坐了下来。一边是躲成王，一边是报复他刚刚见死不救，让成王的火力转移到他身上。
成王拉椅子的手停在半空，却也没说什么，不动声色地扫了谢云楼一眼。
见宋勒燕挨着自己坐，谢云楼还是一贯的温雅疏离，客气问道:“宋五姑娘想吃点什么？”
“我已经吃饱了，多谢殿下好意。”
成王插话道:“那就喝点，”然后不管宋勒燕的意愿，吩咐仆从，“去看看有什么女孩子喝的果酒，都上点。”
大白天喝酒，成王这心思还能再明显点吗？宋勒燕不怕，她吃着药，不能喝，于是赶忙道:“太医叮嘱，吃药不能喝酒，两位殿下尽兴就好，不必管我。”
成王还是上了酒，不过是自己喝了几杯，然后不停地问宋勒燕些不合时宜的问题。
大部分问题宋勒燕可以应付，但小部分比如腰多细这样无礼的问题谢云楼都帮她挡了回去。
可宋勒燕依旧要把谢云楼当挡箭牌，当成王小眯眯问道喜欢什么样男子的问题时，宋勒燕先是佯装娇羞地垂头，然后飞快瞥了一眼谢云楼，轻声道:“温雅的，有才学的。”
这形容抽象，京城大把人符合，可这款人的人中龙凤，就是谢云楼。
再加上刚刚宋勒燕的小动作和小眼神，傻子都能看出宋勒燕喜欢的是谢云楼这款，或者说就是谢云楼。
酒精加上恼羞成怒，成王脑子瞬间抽风了，硬倒了一杯酒，道:“妹妹见的人还是太少了，以后见了更好的，肯定喜欢。来，今天就不吃药，必须喝一杯，算是哥哥的心意。”
说着成王端着酒杯绕到宋勒燕那边，揽着她就要给她硬灌下去。
虽然谢云楼知道这小丫头十有八九是装的，但她刚刚的表情让他心跳快了几分，有些后悔把她带上来。
如今谢云楼与成王一派，这种事他本不该管，但谢云楼还是把宋勒燕拉到一边，道:“二哥，小五的身体不能喝酒，你这样强灌，出了事，谁的责任？”
成王早看不惯宋勒燕待谢云楼比待自己亲近了，什么意思，明明知道他什么心思，还这样护着这女孩，岂不是打他脸？
借着酒劲，成王直接拉过宋勒燕，道:“本王担着，出了事，你去告诉父皇，也是本王担着。”
这边声音太大，隔壁的两个官员也听见了。
宋勒燕挣扎不迭，虽没被吃豆腐，但被强灌了一口酒，她喝完捂着嘴咳了两下。
美人酒后脸颊酡红，像是十里春光，成王笑道:“你看，没事吧？又不是你的人，你操那么多闲心干嘛？来，五妹妹，接着陪本王再喝一杯。”
广袖下的拳头已经攥紧了，谢云楼的眼神冷到吓人了。可成王喝醉了根本注意不到，就算不喝醉，谢云楼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成王满心满眼只有宋勒燕。
突然，喝醉的成王飞扑到了墙上，鼻子嘴巴被撞出了血，好不吓人。
要不是谢云楼的衣诀翻飞，宋勒燕都以为是神仙看不下去了来帮自己。
宋勒燕见事情闹大了，成王满脸是血，满嘴脏话地站起来要和谢云楼拼命。
完了完了，她夹在两个皇子中间，这下子无论是她的名声还是她宋家，都会完蛋的。
心中一急，感觉有滚烫的酸水从胃中涌上来，宋勒燕一口血喷了成王满脸满身。
成王瞬间被吓傻了，酒也醒了，他只能跌坐在地，这下完蛋是他了，宋勒燕这个花瓶，本就是皇帝摆在京城做给功臣世家看的，这样一来，他难逃责罚。
成王心中乱如麻，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云楼一把抱起宋勒燕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成王感受到了流到嘴里的腥苦血液，他颤着声音问一旁的侍从道:“上次他不是也遇见过一次吗？父皇也没罚他啊，就是训了几句对吧？”
侍从不敢说话，扑通一声跪下，道:“上次九殿下是救人，您这不是救人啊。”
谢云楼面上冷得和三九天一样，路过的宫人哪见过这阵仗，慌忙跪下，生怕触霉头。
谢云楼心急如焚把她抱进宫中让太医救治。一来宋家不知道，不会让皇帝为难；二来直接告诉皇帝，省得罪魁祸首反咬一口；三来宫中太医水平高，救活宋勒燕的几率大。
太医在救治宋勒燕时，皇帝让人亲卫去绑了成王，勤政殿里惨叫声不绝于耳，让门外的太监听着都觉得后背发凉，慢慢地，惨叫声弱了，直到消失。
上次，皇帝也打死了自己的亲子。
皇后跪在殿外给成王求情，被皇帝关回寝宫，勒令思过。
皇帝把消息封了，只要天黑前把活蹦乱跳的宋勒燕送回宋府，赏金银珠宝安抚，这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若她醒不了，那纵子欺压臣女的帽子，可就要扣他这个皇帝头上了。而且成王与汝王斗了多年，此消彼长，朝廷才平衡，若成王骤然失势，朝堂也将不稳。
逆子！真是逆子！亏得自己宠信他多年，皇帝强压下心中怒火，思索着是否把成王踢出皇位继承的人选里。
汝王虽在政事上略显平庸，但知人善用、笼络人心的手段确实厉害，手下之人无不信服。成王虽好色，但手腕一向狠决，有他年轻时的样子，而且哪有皇帝不为了点什么当皇帝，一个无欲无求的皇帝，成不了一个好皇帝。
但今日的事情，实在太严重了。
忽然，皇帝想到了谢云楼，若他把这罪名顶下，倒不用舍掉成王，重新平衡朝局了。
谢云楼最懂事，一定能理解他这个皇帝为什么这么做了。
算盘打好，皇帝快步来到了偏殿，见谢云楼在屏风外等着，便把他拉到一旁，说了自己的难处。
一番大道理顾全局的言论下来，谢云楼已经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了，他冷笑:“父皇要舍儿臣保成王？”
皇帝不敢看他的眼神，只道:“什么叫舍你？事情一过，便给你最富庶的蜀地楚地，成王也会记得你的好，去照应你，你就是失去点面子而已。”
失望已经谈不上了，他这个父皇舍他不是一次两次了。永远没过过的生辰，被遗忘的加冠礼，查案不给士兵，一听他出事直接宣判他已死、借此查案。
他对于他父皇而言，从来都不重要，他面子不重要，里子更不重要。随时都能剥光他的君子皮把他像垃圾一样扔出去喂那些嗜权如命的权贵、朝臣、藩王！去补他那不知几斤重的面子！
真是曳尾涂泥！吮痈舐痔！
幸亏他留了后手，谢云楼压下心中的滔天悲愤，依旧披着那副谦和大度的人皮，恭敬道:“父皇所愿，儿臣必当赴汤蹈火。只是这件事不是儿臣不愿，而是儿臣没有能力去做。”
皇帝蹙眉，“什么意思？”
“今日二哥在酒楼会友硬拉宋小姐作陪。儿臣碰巧遇见，为避免二哥一错再错，儿臣才加入其中。父皇，除了儿臣，还有两位大人，那两位可是吏部、户部刚正不阿的大臣，我们三人一直在劝，可二哥就是不听。发生这么大的事，张、李两位大人为了避嫌，此刻恐怕已经派人告知宋府了。”
会友？分明就是私交朝臣，拉帮结派。这两大臣平时看着挺中立，终于忍不住了！
皇帝气愤非常，原来不光是私德有亏，还涉及朝政，皇帝气得浑身颤抖，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你刚刚怎么不说？”
“成王是父皇的儿子，是儿臣的亲哥哥，儿臣偏私，不愿二哥多受惩罚。”谢云楼说得情真意切，恨不得代他受过。
皇帝心中大恸，他竟然要用一个这样刚正守礼的儿子去救一个恃宠而骄，勾结官员，调戏良女的蠢货！
真是老了，狠不下心了！
若放在他壮年时，别说勾结臣子，就算是德行有亏，他也能把这逆子打得不敢再犯。
如今，他一世英名，竟毁在这几个逆子手里！
皇帝不禁悲从中来，仰天长叹，可还没等皇帝缓过神来，宋家已经在宫门外求见了。
皇帝一走，谢云楼收起悲戚的面容，对侍卫无舌道:“去找张、李两位大人，问问他们是愿意被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顺便被宋家记恨上，还是愿意与本王站在一条线上。”
谢云楼看着园中的树，那些不好的果子，该打掉了，别抢了其余的果子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