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街上人来人往，卖包子、磨剪子、小馄饨、新上的布，混着宋勒燕找到知己的喜悦，降低了她的敏锐感。
突然，街上传来一声“小五”，宋勒燕看过去，只见谢成邻甩开那个南苗县主朝她走过来。
一瞬间有种捉奸在床的感觉，宋勒燕轻声对穆封道:“先打个招呼。”然后堆起笑脸面对来者。
谢成邻走近，见是穆封，熟络道:“好久不见，上次沙盘演兵，你赢了就再不来上课了，我可努力了好久，下次一定赢你。”
穆封腼腆一笑:“一定，一定。”
宋勒燕看着恨不得长在谢成邻胳膊上的南苗县主，打趣道:“殿下这是带着美人去哪儿？”
没等谢成邻回答，那南苗县主操着一口南方口音道:“我叫邝娆，准备和我男人去兖州。”
女人的直觉有时很准，邝娆一眼就看出谢成邻对宋勒燕的不同，这可是她看中的人，可不能给别人。
不过看起来，宋勒燕倒是对她男人没多大兴趣，所以邝娆对宋勒燕并无敌意，只是打量着她。
谢成邻费劲地抽出自己的手，嫌弃道:“什么你男人，本皇子只是和你父亲借兵，又不是卖身给你家，本皇子不会娶你的。”
宋勒燕看那姑娘急得快哭的模样，赶忙道:“这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准，万一就是欢喜冤家呢？”
邝娆见这姑娘向着自己说话，瞬间有了底气，道:“对啊，现在不是，以后是就行了。”
谢成邻本是向宋勒燕求救，没想到把自己坑了。
宋勒燕看谢成邻欲哭无泪的样子觉得好玩，把邝娆拉到一边，道:“你这样不行啊，你要是喜欢他，就要吊着他，偶尔给他颗甜枣，然后再吊着他，懂了吗？”
邝娆摇摇头，宋勒燕见苗女直率热情又心思单纯，便道:“就是突然不理他，他就觉得你高不可攀不可捉摸，等他天天找你，你还是不给他好脸色，直到他快放弃了，你再理他。”
邝娆恍然大悟，“你们中原人心思就是鬼哦！”
说完邝娆转身就走，谢云楼和看菩萨一样看宋勒燕，差点就给她跪下了，道:“厉害啊，怎么办的，教教我。”
宋勒燕笑道:“你去搬救兵也是顺便救了我，帮你一次算不了什么，一语点醒梦中人而已。”
宋勒燕顿了顿，问道:“你要去兖州？”
谢成邻得意道:“嗯，去治水。”
看着谢成邻开心的样子，宋勒燕觉得之前读书纵马的日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早晚会和这些朋友分道扬镳。
辞别谢成邻，宋勒燕指了指对面的茶楼，道:“走吧。”
穆封常年在外，很少吃到好吃的东西，奶糕一上来，他就被香味勾走了。
宋勒燕见他果然爱吃，开心起来，带着试探之心道:“这些事你看得透，面上倒是不在意。”
穆封本以为，宋勒燕快意恩仇的爽快人，可在私塾时，他就发觉眼前的姑娘似乎有些不同，她面上娇憨，实则心思细腻、善解人意，有着大人的考量和城府。
刚来京城时，那些公子哥如何说穆封他自己很清楚，去私塾也被人瞧不起，只有宋勒燕与他搭话，给足他体面。
只这一份恩情，他就不该在她面前装。穆封点点头，“这事我不该说的，但宋小姐是朋友，我希望宋小姐不要怕我。我哥当时升迁，上头的人想刁难他，不给他军功赏赐，便揪住嫂嫂有陈唐血统这一点不放。”
那日的情形似在眼前，穆封闭上眼，轻声道:“我哥给嫂嫂下了迷药，砍下了她的头，得到了这个副将一职。”
宋勒燕早就知道此事，可听当事人说出来，仿佛有一口浓痰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生生要闷死人。
良久，宋勒燕先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除了“抱歉”，什么也说不出来。
穆封倒是看开了，他睁开微红的眼眸，苦笑道:“这世上的感情与付出从不对等，我嫂嫂那么好，我哥一样可以舍掉她。最可怕的是，我们全家都不怪我哥，我也不怪他，如果没有他，我家一无所有。”
出于为贾晓榕算计他的愧疚，宋勒燕让人打包一份什锦糕点给穆封带着，道:“既然我们是朋友，你以后叫我小五就行。”
“小五，你又为什么装成这个样子？”
穆封太过坦诚，让宋勒燕不得不说出点什么以示仗义，宋勒燕伸出小拇指，悄声道:“我和你说个事，你别不相信，也别和被人说。”
穆封宛如小狗一样听话地点头凑近。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没任何约束力的许诺，让宋勒燕找到了久违的天真，她轻声道:“覃远之役，我是军师，”没等穆封惊讶地张大嘴，宋勒燕又道，“彭城之役，我还是军师。”
宋勒燕蹙眉道:“我和很多老兵一样生了那种奇怪的心病，我没办法碰任何兵书，一看就恶心，所以索性就不去动脑子。”
穆封同情地看着宋勒燕，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巧不巧，宋勒燕一转头瞥见了正好上楼的谢云楼，她心中疑惑:这日头正盛的中午，他怎么出现在这儿？
宋勒燕身体反应更快，瞬间趴在桌子下，见他和两个官员打扮的人上了四楼雅座。
穆封不明所以，拇指压剑。
宋勒燕松了口气，已经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道:“没事，撞见以前的先生了，你赶快回去吧。”
等穆封离开，宋勒燕慢慢悠悠吃完奶糕喝完茶，也准备下楼离开，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成王。
还不如遇见谢云楼呢。宋勒燕腹诽着，但面上笑得很甜，退后一步，规矩行礼。
成王差点没站稳，本来是要破口大骂的，可成王见是美人，而且女孩的馨香还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搔得他浑身酥酥麻麻的，忙伸手去扶，道:“自家人，那么多规矩干嘛？”
宋勒燕后退半步躲开成王的手，道:“口渴来喝杯茶，殿下也是来喝茶的吗？刚刚小女还看见了衡王殿下，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成王想起来今日是和谢云楼等人商量如何断掉汝王手中财路之事，这事要办得私密，不能让别人发现，才选了这么个人多嘈杂的酒楼。
成王忙道:“七弟也在啊，那本王请客，宋小姐一起吗？”
宋勒燕笑笑，道:“多谢殿下好意，小女吃不下了，想先出去逛逛消食。”
成王看着宋勒燕，心中还是馋，宋勒燕与他府中那些妖娆小家子气的妾不同，她朱唇榴齿，螓首蛾眉，带着一丝妩媚，举止颇有林下风范。真想把她收到自己府中，日日欢好。
正想着，谢云楼忽然从四楼下来，看见成王，立刻会意，故作惊讶道:“二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成王这才绕过宋勒燕，道:“真是好巧，那就一起吧。”
谢云楼看着想要蹑手蹑脚下楼的宋勒燕，刚刚在门口就看见她与中郎将举止亲密，碰见他后瞬间躲了起来。
真是不可理喻。
看见她在成王那吃瘪的样子，谢云楼不禁心情大好，道:“小五？你也在呢，一起来吃点吧。”
成王给谢云楼使了个眼色，谢云楼应了成王的眼色，看来今日之事谈不成了。
没有正事的顾虑，成王色心大起，指了指楼上，道:“五妹妹过来吧，你两个哥哥在，还能吃了你不成？”
宋勒燕求助地看向谢云楼，谁知谢云楼没看见一样，起身先上了楼，宋勒燕只能硬着头皮，“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