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几日的素菜和酷暑,就把养尊处优的王美人折腾病了。如今皇后之位岌岌可危,她相信她被降位只是一时的,皇上还是会念着她的情义和母家权势让她回去的。
她本以为病了就能博得皇帝的怜悯,谁知这次却没用,她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养神。
药送来了,王美人刚准备喝,便发现今日送药的小太监手指修长纤细,像是玉雕的精品。
王美人不禁抬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看完瞬间委屈地哭了出来,王美人抱着一身太监服的谢云楼,道:“我的儿啊,也就你还想着母妃,快想想办法,接母妃回去吧。”
谢云楼冷眼看着眼前哭诉的女人,他拎着王美人的衣领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和扔垃圾一样扔在一旁。
谢云楼理了理衣服,蹲下平视着王美人,语气温和道:“自然,本王少不经事时,母妃教过本王那么多东西,本王要知恩图报才行。”
一口一个“母妃”,却自称“本王”,王美人觉得有些不对,不禁心虚起来。
可王美人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那时谢云楼还小,应该是不懂的。
王美人拉着谢云楼的手,柔声道:“母妃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谢云楼对着王美人笑了笑,纵使看惯了,王美人还是被这风神隽永的笑迷了心智,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病都好了。
可下一刻,谢云楼主动紧握着王美人的手,眼角笑着,嘴角勾着,可嘴里如刀的话已经出鞘,“今年雨多,河西那边水患严重,父皇派人查,您猜查到了什么?”
谢云楼可是难得和她亲近,王美人瞬间觉得有希望,整个人都陷进了谢云楼的醇厚酒酿般的笑里,恨不得一醉不醒。
感受到了王美人的回握,谢云楼噙着的那一丝笑更深,温和道:“母妃的嫡亲弟弟,为了捕鱼作乐,封了河道。船运不通、商贸不来,倒是小事,可中游洪水泛滥,已经上达天听了。”
突然,骨头清脆的断裂声传来,王美人的手被谢云楼瞬间捏断了,她奋力地想抽出手,可她力气太小,越挣扎越疼,只能被他捏着,和一只被踩住尾巴的老鼠一样。
王美人哭着求饶,“云楼,云楼。”
“母妃不觉得眼熟吗,本王当年,不也被你这样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吗?”
自地狱传来的声音让王美人瞬间浑身筛糠似的颤抖起来。
他记得!他竟然记得!恐慌和惧怕吞没让王美人似乎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她惊恐地看着谢云楼嘴角的笑意。
笑着杀人,才最恐怖。
只听谢云楼柔声道:“皇后一族不会放过他的。”
母家势力动摇,王美人连撑腰的都没有了。
没了家族这脊梁骨,王美人和鼻涕虫一样趴在床上,哭求道:“云楼,云楼,我是真的爱你啊,母妃那样对你,是爱你啊。”
当年,一个年逾三的女人,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少年进行引诱和强制爱抚,竟然是因为爱,真是可笑。
谢云楼终于松了手,他甩开王美人,点点头,眼中尽是担忧,语气也温柔了几分。
若不是他刚刚捏断可王美人的手腕,真的要被他这温和的神态骗了,他道:“本王知道,所以王氏败落,儿臣第一时间就来告诉母妃了。父皇无情,已经派人搜罗了王氏这么多年的罪证了,对于水运,父皇势在必得。皇后还和父皇说了您这么多年在宫中豢养清秀太监的那些事情了,您要想好后路啊。”
一重重的恐惧终于将王氏的幻想击碎,她瘫倒在床上,和断了线的人偶一样,扭曲败烂。
谢云楼起身,仔细地用帕子擦了擦手,温和安慰道:“母妃休息吧,儿臣告退。”
那样子与庙中低眉悲悯的菩萨如出一辙,都是看着慈眉善目,实则冷眼冷心。
王氏忽然出声,她狂笑起来,道:“我们对颜氏那贱人做的事,你都知道吧哈哈哈哈,是你算计的我们!你和你父皇一样,都是疯子。我玩他儿子算什么,他为什么宠颜氏你还不知道吧!”
尖厉的笑声和刀子一样划过谢云楼的耳朵,撕开他屈辱的回忆,和乌云一样压在逼仄的殿内。
谢云楼多想一点点折磨她,就和她当年折磨猥亵他一样,稀碎的手段,漫无尽头的时间。可王氏暂时倒不了,他必须速战速决!
如今听她说有秘密,他便留她一会儿罢,反正她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谢云楼道:“为什么?”
王美人不知从哪儿来的胆子,笑道:“你让我开心了,我自然都告诉你。”
谢云楼的笑着的眼睛瞬间结上一层冰霜,他抬腿踩住王美人的脸,冷道:“儿臣不想知道了。”
王美人大概是真疯了,她和鼻涕虫一样自谢云楼的小腿往上攀附,嘴里嚷着,“摸摸母妃,让母妃开心就行,让母妃开心就行!”
皇帝的秘密,谢云楼必须要知道!王美人也必须要死!
几番权衡利弊下,皇帝的把柄终是胜过了他的厌恶,用一个妹妹的死还换这么大的底盘,他真不亏。
于是谢云楼克制着恶心,环顾四周,拿起了桌上的镇纸。
对于王美人,谢云楼没有半分怜惜,谢云楼把王美人的头按在被子里,一脚踩着她的上身,一手拿着镇纸把她对他的伤害,在她身上报复回来。
王美人一开始却不乐意,百般要求,还张着那让他恶心的四肢缠上来。
谢云楼一直忍着,最后直接闭上眼,把力气集中在镇纸上。
半炷香后,餍足虚脱的王美人挑衅地看着谢云楼,道:“云楼真听话,母妃很舒服呢。”
谢云楼虽然没有碰到她,却觉得浑身宛如上万只爬虫经过,他扔掉满是水液的镇纸,强装镇定,冷道:“说。”
王美人狞笑着:“他喜欢她亲妹妹!兄妹□□,他还把驸马杀了,哈哈哈哈,他妹妹就疯了,吊死在他面前。颜氏长得和那人那么像,他才是最恶心最无情的!”
这样的秘闻,她不说,大概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谢云楼虽然心一惊,但更多的一种莫名的激动。
帝王的把柄,他终于拿到了。
他看着趴在床上的王美人,懒得再伪装,那份厌恶冷漠毫不掩饰地落在王美人身上,他把带来的香珠扔进蜡烛里,扔下了最后一句“母妃好梦”,便拂袖而去。
回到王府的谢云楼不停地搓洗着自己颤抖的手,这么多年,就算颜嫔触碰,他都无法适应。今晚被王美人拽住了手腕,他觉得自己触碰了世上最肮脏的东西,整个手要烂掉一样。
直到手上的皮肤被搓出了淤血,他才停下,又不停地搓洗起了自己的脚,这个踩过王美人的脚,就算隔着靴子,那女人的腐臭味似乎已经透过靴子沾到了他的脚上。
谢云楼越洗越觉得恶心,觉得浑身都不干净。一向冷静自持的谢云楼如同油锅里的水珠一样,全身剧烈抖动,无论他如何克制,搜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叫了冷水,把自己泡在冷水里许久。
那女人马上就死了啊,他还恶心什么呢?他触碰女人,不会再觉得恶心了吧?
谢云楼不禁想着之后的“回报”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那女人死了,皇帝定会保住皇后,若皇后聪明,一定会为表明自己的大度继续拉拢他,胡凝那边,他也可以更进一步了。
除掉王氏,暂时依附皇后,他这步棋,起码可保后宫五年安稳。朝廷上汝王便掀不起大风浪了,任两王再如何斗,这五年足够他在朝堂上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这样想着,谢云楼终于吐出一口浊气,才缓解了不受控制的战栗。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发展,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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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对于宋勒燕而言也是个不眠夜,经过一晚的努力,宋勒燕走进学堂时满脑子只有错不了的大道理。无论谢云楼问什么,她都可以对答如流,如果谢云楼不喜欢自己的大道理,她以后正好可以不用回答问题了。
哈哈哈,真是妙啊。
宋勒燕刚坐下,贾晓榕就凑过来,道:“宫里的王美人,昨晚没了,今天早上侍女进去,满地都是咳出来的血,可惨了。”
宋勒燕习惯性地惊讶张嘴,满脑子都在想王美人是谁,结果脑子除了昨晚背的大道理就是大道理,半天憋出一句:“谁?”
贾晓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大王爷的生母,河西王氏。听说河西王氏已经选了两个及笄的女儿,马上送过来了。”
宋勒燕这次真的被这无缝衔接惊到了,她张着嘴,低声道:“那位不是都五十多了吗?及笄的配他?他行不行啊?”
贾晓榕轻轻拧了宋勒燕一把,瞄了四周一眼,道:“慎言。”
昨天谢云楼提点的又被宋勒燕抛到了脑子后,她深吸一口气,把贾晓榕推回自己的位置,道:“不说了,我要好好读书,秀衡王一脸。”
话音刚落,谢成邻先进来了,与同窗一一行礼后,他从书箱里拿出一个盒子,掩在宽大的袖子里递给宋勒燕。
宋勒燕狐疑地接过,一打开,发现竟是一盒冰酥酪。冰的东西,在这大夏天可是珍贵地很。见惯好东西的宋勒燕也不禁问道:“你和衡王殿下都有吗?”
谢成邻见宋勒燕笑了,也开心起来,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道:“我哥不喜欢甜的,我已经吃了。这份是给你带的,让你吃完长脑子,少挨训。”
这玩意放久了就塌了,不好吃了。宋勒燕赶紧用书挡着塞进嘴里一个,又往贾晓榕嘴里塞了一个,正要给谢成邻分一个,谢云楼就走进了学堂。
天爷,若是让谢云楼撞见自己喂谢成邻吃东西,肯定又要挨训了。
宋勒燕瞬间转了个圈,不动声色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冰酥酪放进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放在书桌下,藏在衣摆下,一会儿偷吃也方便。
今日的谢云楼似乎比往日温和许多,答不出来的人也能得到他的笑以示激励。
宋勒燕一边挂心着冰酥酪,一边又等着被谢云楼点名后用大道理糊他一脸。结果等啊等,不停和他对视啊对视,恨不得直接站起来抢答,可谢云楼就和看不见她一样,始终不点她的名字。
再不点名,冰酥酪就要化了,宋勒燕瞅准谢云楼背过身的时候往嘴里塞了一个冰酥酪,冰冰凉凉的冰酥酪化在舌尖,充盈在口腔中的每一个地方。
还好是凉的,真好吃。
宋勒燕感觉自己被泡在香甜的牛奶里一样,她陶醉地闭着嘴细细嚼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成功了一次,第二次宋勒燕大胆起来,她低头塞了一个冰酥酪,谁知刚嚼到一半,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宋小姐,此句如何作答?”
谢成邻知道她在偷吃,立刻给她打掩护,举手道:“夫子,前一句学生还有不懂之处。”
宋勒燕感激地看了一眼谢成邻,可谢云楼淡淡道:“先让宋小姐答完,本王再解释上一句。”
宋勒燕快速嚼着嘴里的东西,借着起身低头的姿势匆忙咽了下去,她看了一眼题,自信道:“相形不如论心,论心不如择术。”
谢云楼点点头,道:“很好,宋小姐有用功。”
被夸了,宋勒燕还没来得及笑,眼前就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真好看,就算是宫里的娘娘的玉手也没这双手好看。
谢云楼边讲上一题,边把手伸到了她面前,她是最后一排,除了谢成邻,没人看见。
宋勒燕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谢云楼一怔,身上没有先前的颤抖和厌烦,看来他的病真的好了。可他对宋勒燕无语至极,谁要她的手?他要没收是她偷吃的东西。
那双好看的手一顿,旋即甩开宋勒燕的手,继续摆在她面前。
宋勒燕这才明白过来,不得已把那盒冰酥酪交了上去。
谢云楼把不大的盒子收进宽大的袖子里,不动声色地继续讲课,后面发生了什么,除了谢成邻,谁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熬到散学,宋勒燕满脑子都是仅剩的两个冰酥酪,这么长时间,皮肯定都被内馅湿透了,肯定很难吃了。
她憋着嘴收拾完书箱,谢成邻笑着打趣道:“小五,你脑子里除了吃还有什么?”
被谢成邻一调侃,宋勒燕这才放下了那两个与自己无缘的冰酥酪,并肩和谢成邻走学堂,道:“还有玩和睡觉,人生在世,吃喝玩乐!我下次要几个咸的!”
谢成邻倒也不反驳她的颓废论,道:“奶酥咸蛋黄的也很好吃,杨梅的也不错,等本皇子哪天心情好,带你吃个够。”
宋勒燕知道,这冰酥酪珍贵,就算是身为皇子的谢成邻,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她笑道:“礼尚往来,今天我请你吃牛腩去!”
两人说说笑笑,一转弯,就看见在池塘边喂鱼的谢云楼。
这条路直通大门,躲是躲不过去。
谢成邻最近蹿个儿了,他把宋勒燕严严实实挡在背后,打算让宋勒燕先绕过谢云楼,然后他再走回来,拍拍谢云楼的肩膀,让谢云楼背对着宋勒燕离开的方向,这样宋勒燕就可以成功溜走了。
谢成邻盘算得很好,也成功让宋勒燕绕过谢云楼了,可还没等谢成邻和谢云楼说话,转移谢云楼注意力,谢云楼和背后长眼睛一样道:“宋小姐,你的东西还在本王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