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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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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过自己的生活是一种怠惰。

    诗者说自己不会写诗。

    少女也不清楚诗怎么写。

    她不会清楚,因为她不为自己过活。

    平攘的云层不知怎地被推开一处方方正正的蔚蓝晴空。

    他就这么看着大海,看到天色昏沉。

    少女以为他能一直这么站着。

    可诗者转了个身,背着太阳。

    她不是很理解。

    “现在的阳光是最弱的吧?”

    “是啊。”

    也许是。

    他凌乱的头发染上一线棕黄,在海风里显得别样柔顺。

    “可这也是她最有力量,最温柔的时候。”

    像是晚风轻拂她的头发,夕阳垂吻晚霞。

    少女听不明白。

    “很漂亮不是吗?”

    这下她清楚了,点点头。

    黄昏把晚霞揉在她的长发上,擦拭着单薄的淡蓝长裙。

    “你会写诗吗?”

    诗者转过头来看她,有些诧异,摇了摇头。

    “不会。”

    “他们说你会,还出版了。”

    “他们是谁?”

    “……就是他们。”

    真像个小孩子。

    诗者又是不在意的样子。

    “很久以前,我总是追名逐利,过分地在乎仪式感。

    我想和女朋友去完成好多的第一次。

    去做过山车,去放风筝,去写诗,去看戏……

    可爱说起来还是太模糊了。

    很多时候她很忙,我却总想霸占她的每一分钟。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给她安全感。

    可她却总是忍耐我的毫无边际。

    我从不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很多记忆就是伤口。”

    少女走近,也靠坐在堤岸上。

    “你女朋友也是法师?”

    诗者拿出一包烟,推出了一支。

    “你介意吗?”

    少女想想,摇摇头。

    她会用风吹去的,这样就闻不到了。

    诗者听到了也放下心来,护着打火机点起火来。

    白烟刚在身前停顿,便有海风从身后吹来,把那一团虚幻吹散。

    “不是。

    她不是法师。

    所在我不在的时间,我都很想见到她。

    她是那种很认真学习的人,那些时候她也正要读书。

    可我真的怕哪次就回不去了。

    我没敢告诉她。”

    很奇怪的口感,烟味很咸。

    “后来呢?”

    少女侧过脸,阳光打在她的半边脸颊上。

    光亮的脸蛋和被刘海遮挡的眼睛,光与暗如此分明。

    “后来。”

    诗者深吸一口,直接伸手掐灭了烟头。

    还有那么长。

    “分了呗。”

    诗者还记得那个下午。

    他坐在她家里,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她父母还在上班,家里除了他们就没有谁了。

    她还是安静地坐着。

    安静地看着电脑。

    直到一束斜阳溜到房间里,穿过阳台上稀落挂着的衣物。

    她很快地抬起头,笑得很灿烂。

    好像眼里有光。

    诗者以前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雨天。

    以为她喜欢静坐。

    所以他才时常拉着她出去玩,不过这样的机会也是很少的。

    在那之前他几乎没有看到过她这样的一面。

    她喜好自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随遇而安。

    不喜欢刻意,不喜欢文饰。

    法师应该更懂这样的道理,自然从不刻意绘录法则。

    观想自然是推演修行法最基本的方法之一,也是熟络法则的手段。

    可诗者偏偏不好此道。

    所以离别成了更理所应当的事情。

    是他限制了她。

    爱与不爱是很难说清的,诗者喜欢,所以不愿伤害。

    每个人的想法都有所不同,诗者不愿强求,还是选择离开。

    在之后的日日夜夜里,诗者不再写诗。

    诗自己是在写的,为了每一个精心酿制的日子。

    诗是生活的舞蹈,为自己而活。不是装模像样地拾起那仪式感,而是让自己的心真正地跃动起来。

    心会指引每一个法师,也会指引每一位普通人。

    生活从来就不是用高雅、平凡或平庸来定义的,生活就是生活,无论它们怎样。

    用心去感受,哪里都是修行处,何处不为悟道场。

    诗者抬起手遮了一下光,很自然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何可可。”

    少女逆着光,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

    风呼呼地吹响,顽皮地掀起了顾安沁的杏色礼帽。

    一只粗壮的手把帽子按了下去。

    “谢谢。”

    顾安沁轻声道谢,看上去与人总是有着微妙的距离感。

    她今天看上去很绅士。

    “这次还是麻烦顾小姐走这一趟。”

    “是我麻烦你了,郑仁先生这次还是要劳烦你了。”

    灵安此次派遣了一位四阶坐镇调查。

    顾安沁觉得这不是很对劲。

    她特意到灵安的图书馆翻阅了档案。

    有关这几年来秽域驻守人员的调职信息全在上面了。

    而此次调查的秽域上一次人员调动已经有六七年的时间了。

    六年前的人员最低也已经初入四阶,若真出了什么事,郑仁怕是解决不了。

    就像她也解决不了很多事。

    上面应该还有安排,这就不是她该想的事情了。

    顾安沁将手伸入口袋,一块黑色的玉石平静地安放在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流云的风起了,吹不皱盐埠的旗帜。

    他们淡然地从车站出来,踩在夕阳的影子上。

    人走得慢。

    风吹得蛮。

    在日落时分,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很是不同。

    比清晨的要成熟,比正午的更耀眼。

    它朦胧、生涩。

    把所有东西都照得如此不明晰,又把光影离得层次分明。

    顾安沁稍稍理正帽子,在夕阳的余晖里叹出一口冷雾。

    每一次的出发都不知结局如何,正是如此,他们从不犹豫。

    所有人都应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否则又怎么守住这个世界。

    很多时候他们淡然,但更有骄傲。

    在人世间不可踏行的地方,会有他们的影子。

    很多时候状况是自己无法掌控的,只有不断地前进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

    尽管他们知道……

    谁也走不进那落日尽头。

    海风吹不过小小的山丘,黄昏却将其淹没。

    在没有人发声的地方,听得见呼呼风吼。

    林江之前在酒馆里和他提起过这件事。

    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久住山边的时光。

    可是当他每每听到别人提起“山风”二字,心中忍不住地悸动。

    那么微微一抖,就好像世界都随之颤动。

    心中难免泛滥一种酸苦的味道。

    顾安沁没有体会过,不过想起之前在书中看到过的一种现象很像。

    只是真假无法验证。

    书上写的是一个故事,讲的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法师,还有山主的故事。

    故事很长,很平淡,甚至回想起来没有什么好讲的。

    只是在书页的终末画着一副油画。

    那个法师背影在高山之下,看着画卷竟有山风吹面之感。

    她现在站在这里,看到周边隐入雾霭的青山。

    近山远山,座座连绵,又以青色断绝,逐渐单薄隐入云天。

    像是那画卷中的景色,倒是要热闹许多。

    其实不必紧靠,单单是生活在这,也已经在群山之中了。

    在这沟壑当中,人们又是多么渺小。

    如若微毫尘末。

    却也听得到那书中曾说的“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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