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做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记忆有些模糊。但又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一样。
像是一场没有开头的梦。梦里的王平才刚从学堂离开,去找父亲。
那个时候王平的父亲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没有母亲的陪伴,父亲就更显得尤为重要。
家里空空荡荡,桌上没有饭菜。王平到处寻找父亲,却怎么也找不到。没办法的他只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本想找个人询问一下,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咚,咚咚。”
很清脆的声音,正好落在王平的面前,是一片骨板。颜色透亮,应该是上好的骨头做成。
骨板一般是用来判决输赢的,总共六面,分别是。
平,生,死,断,离,别
一人扔一次,面上相同,就按面上的来定。不同则按大小排列。平大过生大过死,断大过离大过别。
王平鬼使神差的抓起骨板抛了起来。
这骨板说来十分古怪,无论怎么抛,也都是死的那一边向上。即使轻微的调整一下,离地很近抛下,还是如此。
同时这枚骨板在不断往前翻滚,每次又正好落在王平见的到的地方。
就这样,不断地抛起,落下。
最终他来到了那个房子,那间刷满红漆的房间。
那片骨板也悄然消失不见。
门口有人看守,他们很快拦住了王平,怎么说也不给进去。没办法,王平只能不断地绕路,祈求出现一扇小门。后来在绕路绕了一大圈后,发现了一块被木板挡住的破洞,从而钻了进去。
屋子布局很奇特,像是叠积木一般排开。里外里是三层。只有正门,没有其他入口,甚至连窗户都没有。
王平径直地朝里走去。
前面两间的人都围在一起,不断地有东西撞裂的声音传来。他们自己的交谈声却是淅淅索索,听不清楚。有胜利者做欢呼雀跃状大喊,也有失败者在悔恨中被人带走离场。
压压麻麻,就是不出声。
直到来到最后一间房间,王平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声音陪伴了自己十多年,无论如何不会听错。
“这是我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了。他,你是见过的,今年刚满十六,天赋可以说是盖绝当世。”
“大话不要自满,天才我见多了,蚂蚱蹦的再高,腿被扭掉,也不如蝼蚁。”
“天赋是他的命,落在我手上是他的运。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我定能重登那一境。”
什么天赋,什么境界。王平听见交谈的内容像是在听天书。
“王平,王平!你怎么来了。快走,不,不对,你来的正好。”
父亲的动作很奇怪,话语也有些矛盾。往外推的同时又拽住不让走。
最终还是欲望强于理智,王平被父亲带到了桌前。
“各位,这是我的儿子。来,掌掌眼。”
面前的人影模糊不清,但都有着同样的特征,一双猩红的眼睛。
“这倒是不错,比起你之前带来的可要好太多了。”
“嗯,运走全身,又不失于行。好坯子,好人才。”
左一句右一句,说的王平心里直发毛。
“父亲,我想走了,我做好了饭,你要是这边结束了就回来吃。”
王平站起身子就往外走。
“着什么急,来陪我坐会。这些可都是你的叔叔伯伯。”父亲说道。
王平很卖力的抽身往外走,无论走了多远,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抓回桌子旁边。
就这样三番五次,王平也就没了力气。
“各位,做好决定了。我再问你一次,独六,你这次当真要把你的儿子推进火坑?”
桌边凭空出现一名老者,声音沙哑。
“我还没那么疯,我这次要卖的是他的气运。”
轰!
王平的脑海里一下炸开。
芝麻粒大小的记忆碎片慢慢浮现,那天自己惊慌失措到两眼无神。只听到要卖他的气运,就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跑。
“哈哈哈,哈哈。”
“有意思。”
戏谑的笑声在这个房间里四散荡漾。
腿沉,王平只感到灌注了铅块似的沉重。
跑不动,就走。走不动,就在地上爬。求生的欲望促使王平不断奋进。这个房间是如此冰冷。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只是长了和父亲一样脸的人罢了。
不,也许是披了父亲人皮的恶鬼。一条鲜活的人命竟然说的如此轻松。
快到了,就差一点。离开这间屋子,到外面就有希望。
“砰。”
老者不知道往台上扔了什么,声音巨大。来回游荡的声响在王平脑海中汇聚,最后仅存开门的力气也消失不见了。
“出!”
又是一声。
台面上两个大的诡异的骨板正在缓缓落下,正面朝上的赫然是两个斗大的死字。
“死。”
“好棋好棋。独六,这真是你这辈子下的最好的一子。”
这是王平这段记忆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本以为自己会被带走,成为奴仆。
不过什么也没发生。
只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从头顶游走出发,直至到脚上离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问你,她人呢。”
父亲开口问到。声音明显不悦,又有些不安。
王平还在沉溺于这段回忆。
天赋,气运。是我的吗,还是这只是一场梦。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眼前的父亲已经不见了。
“父。不对,我刚才看到的人是我的父亲吗。我好像还忘掉了一件事。名字,对。就是名字。我记得父亲叫王,王什么来着。”
“这件事,我怎么可能忘掉。名字和吃饭喝水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为什么一点我也想不起来。”
此刻的王平好像被一块巨大的阴霾所笼罩,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自己平静而又普通的日子似乎从昨天就被打破了。
从昨天遇到饿七。
饿七!
刚才他是不是问了我两遍。王平想到这里,急忙朝着发小家里跑去。
他根本不是要给府衙长家收养,他是要把她卖掉,当自己翻身的资本。难怪上午见到饿七之后,他露出那副嘴脸,真让人作呕。
过了许久,慌忙之中的王平来到了文武才的院子。院门大开,里面的仆人都瘫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王平走进去,搀起较为熟悉的张伯。
张伯咳嗽了两声,才缓缓开口:“是你爹干的,刚才他上门,我原本以为他是来做客的。我们好酒好菜招待。谁承想他直接大打出手,跑进去掳走了一个女孩。哎呦,要了我的老命了。”
“那文武才了,他没事吧。”王平急忙追问发小的下落。
要是父亲丧心病狂的把文武才也掳走去赌,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少爷,少爷没事。他跑出去报官去了。”
“呼,还好。那我出去先找他。等我找到我父亲,再来和你们赔个不是。对了,张伯。你知道我父亲叫什么名字吗?”王平问道。
“名字,你身为儿子不知道?真有你们父子俩的。好像全名没人知道,他自己叫自己独活,又爱玩骨板,骨板有六面。街里街坊半开玩笑的叫他独六,也就这么叫下来了。”
独六?
好耳熟,记忆的方桌上。有人喊过他这个名字。
“张伯,你们先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告别完张伯,王平就往府衙那里赶。
正巧碰到了回来的文武才。
“你没事吧,你有看见我父亲往哪里去吗。”王平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就被你父亲吓了一跳。他朝我要人,我不给。他就直接去里屋把那女孩带了出来。我屋子那么多,他像是知道一样。一找就找到了。”
“没事就好,真是不好意思。我把饿七带到你这,就是怕他有什么别的想法。结果还是应验了。”
“那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找他。”王平短暂的和文武才聊了两句,就匆匆告别。
朋友之间也不需要过多解释,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饿七。
在记忆里的红房子应该是位于市里的西北角。
王平一路想了些对策,结果都碍于自身实力放弃了。
算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去看看那个洞口还在不在。
夜晚的风有些阴冷,市里的西北角已经罕有人烟,再往里走就靠着深山了。
“嘎,嘎。”
应景的乌鸦此时不断发出叫声。一个,两个,直到五六只,在王平的头上盘旋。正巧像组成了一枚巨大的黑色王冠。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王平快些步,想要走开,乌鸦也不紧不慢的跟着。往回走,乌鸦也往回飞。怎么都甩不掉。
晦气。
一件好事也没发生。按常理来说,此时王平掉头回去才是正解,毕竟那么多奇幻小说不是白看的。
其中一本《异人诡录》中记载,乌鸦绕头而飞是大吉兆,也是厄运傍身。此时若回头,则生机无限,也许福禄加身。一意孤行,除非不死,则很难活命。
当时王平看到这里的时候,九成九是不信的。少年人的心气启是一本破书就吓破胆的。况且胡编乱造的话,自己要写多少就写多少。
不过现在王平却犯了嘀咕。
也有不少茶水小篆上写着,很多因为好奇心而死的年轻人。
王平征征站在了原地。
要是现在回去,自己收拾好细软钱财直接走人,倒也不为是一个良策。
先去找发小借一点,路上省吃俭用也饿不死人。
不过,只有一个问题,饿七怎么办?
怯懦的逃跑,没人会笑话。自己远离这座城市不就行了。我如果自己一身奇能异术,救也救得。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还是普通人里较弱的一档。
这。
要是那片骨板在就好了,出现生的那一面就去救,小就走。逃跑可耻但英雄尚有无立足之地。
“砰。”
一声金石撞在地面的脆响,那片骨板又诡异的出现了。
恰恰好好,生的那一面朝上。
王平深深呼了一口气。仿佛那个怯懦的自己随着这口长叹烟消云散一般。
凡人也有当一次英雄的渴望。死也死得,活也活罢,人,我是救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