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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拌蛮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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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拌蛮谣》延缓了陌生人的疯狂进度,却也仅仅如此。曲终,大家都拿眼观察他,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样子,陌生人立刻有了反应,似乎又是一愣,拉长的脖子拉得更长,一偏头,随即四肢着地,咆哮着像狗一样扑向对面的人,周边的人们吓得爆退。人没咬着,他却踩到了地面的扦担,那扦担是圆轴状的,滚动着,带得他差点滑倒,于是更加裂眦嚼齿,暴跳如雷,一嘴叼过就嘶啃起来。

    野菩子心道:疯了疯了彻底失心疯了!他听得大水老师呼叫:“大家快跑!”人群如惊弓之鸟,一哄而散。

    这便激扰了那陌生人,他弃了扦担,眼放血光,口喷血沫,狂嗥着再次扑向人群。

    也有不怕死的人,野菩子宛如初生牛犊,握着柴条往前冲,旁边伸过一只大手,一把扯住他,大水老师道:“你不要命啦!”

    与此同时,退却的人群中另外挤出一个满脸酒子的小后生,吼叫着:“你疯,老子看你疯!”举起锄头就挖了过去。

    大水老师将野菩子拖到安全地段,说“我猜你不是一般滴孩子,但是哪怕你敢和一个疯子斗,也千万莫和一堆疯子斗!”

    野菩子嘿嘿一笑,也不分辨。大水老师又道:“你有眼睛,疯子有眼睛等于没长眼睛,锄头更没有长眼睛!”

    野菩子赶忙是是是地应答下来,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盯着里面,接连三场架,就他一个人当场看到,自己却没能帮上手,岂不懊恼?

    且说那小后生,学名张起贵,绰号告化子,是张通展的六儿子。所谓告化子,是湘南地面对于叫花、乞丐的别称。上门乞讨时告罪一声,我要化缘,是谓告化。这小子之所以有此绰号,皆因小时候热衷于看景,就是说别人家有了好吃的,他总是嗅觉灵敏地找上门,靠在门框边,眼皮子都不眨地盯着别人吃喝。多数人家看不过眼,就用筷子夹一块肉给他,他往往要连吃两三块肉才肯离开。他嗲嗲做了大队支书之后,偶尔有人请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过去,别人厌恶他,但基于他父亲的面子,只得忍了。不过,也是因为这些原委,张起贵和他嗲嗲有了一种特别的感情,他父亲指哪,他会毫不犹豫地打哪,以至于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骂他就是一条狗腿子。

    若在平时打架,若是普通对手,凭一把锄头很容易挖死对方。可是陌生人非同寻常,显然是一个具有功夫底子的疯狗病人,比疯子还疯狂十分,比猎狗还敏捷十分,他不但多次险险地避过张起贵挖砸劈扫的锄头,竟然趁机欺进将张起贵扑到在地。眼见血案再次上演,野菩子又被大水老师仅仅握着手腕,无法向前解围,他这儿急得大叫,说时迟那时快,远处一粒石子破空而来,准确击在陌生人的颈侧,陌生人当即昏厥。

    张起贵捡回一条小命,爬起来,正待一锄头结果了对方,却被人从侧面一把扭转手腕,缴了锄头。他的手腕依旧被铁闸一样掐住,动弹不得。原来,一眨眼功夫,裕元先生就到了近前,“救你嗲嗲滴命不要紧?”

    周围又有张通展的族人往前冲,裕元先生一眼扫过,那些人都定住了脚,场面即刻安静。

    野菩子:“阁阁啊,赶快帮他们止血!”

    裕元先生:“先不能止血,记住,被疯狗或者疯狗病人咬伤后,先要放血。”

    张起贵一帮人怒不可遏,偏偏不得不听从裕元先生的指挥,于是,只得压着心中的恨,按照老先生的吩咐,找来皂角,迅速熬煮皂角水。裕元先生又叫他们舀来一盆一盆的井水,去冲洗张通展和张通矿的伤口。皂角水煮出来之后,兑了少量冷开水,然后将他们的伤口泡在皂角水里。三分钟后,才给他们止血、包扎。这可能是疯狗病,老先生不敢大意,叫人找来躺椅,扎成担架,把他们放上去,要求以最快速度送到卫生院打专门的疫苗。至于陌生人,被村民们用箩索死死地绑在竹竿上,根据老先生指示,用布兜罩住他的眼睛,再用布条将脑袋捆紧在竹竿上,仅仅露出嘴巴、鼻子。老先生的意思,疯狗病发作时看不得太阳,吹不得风,见不得水,所以必须做好处置。

    三个人被一同抬往公社卫生院。为了这三位,雷公湾村出动了十二加一位后生,分成两帮人马换着抬,也真难为他们饿着肚皮大晌午赶路。

    根据这些后生返回村子后的述说,陌生人半路上醒转,张狂挣扎。好在扎在竹竿上,蹦不起,跳不脱,就由得他咆哮。至于另两位,也是一路鬼哭狼嗥,折腾死人。后生们怕他俩疯狗病发作,不得不在沿路的涂家坪村借了四副箩索,一同绑了。

    作为陪护人员,张起贵一路上毫不留情地释放告化子对叫花子的怨恨,手持竹棍,时不时地抽上几棍。醒转来的陌生人原本配合着不停挣扎、嗥吠,后来突然没了声音。这一瞧不打紧,好家伙,竟然在吐白沫,身体虽然被绑住,依然不停地抽搐。

    大伙儿都道乖乖不得了,抬着他们更加没命往前跑。十余里步行,赶到公社卫生院,直把大伙儿累得筋疲力尽。张路青医生检查过后,宣布陌生人已无生命迹象。

    陌生人死在路上,却给张通展的家门口留下浓重的血腥,引来大量的苍蝇。他老婆嚎啕着用扫把粗粗扫过,花生壳、草屑清掉了,刺鼻的血煞气依然如故。大水老师看不过眼,就带了几个小学生过来,用水反复冲洗,用竹扫把反复刷扫,然后向旁边的水沟里撒了一层石灰,路面终于恢复了正常。

    只不过,当天半夜,张通矿家的后窗依旧传入阴勾鸟的鸣声,第二天晚上阴勾鸟准时开叫,弄得那一蔸子人惶恐不安。一些村民觉得奇怪,五多矿既然已经丢掉一根大拇指,受小伤保大命,他应该算是渡劫成功,不再有性命之忧。他命硬如此,阴勾鸟为嘛还要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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