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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狼鹅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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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子训鹅,从一开始就牵动了小兄弟们的心,大家都想看他怎么打出一群乖乖鹅。

    狼头够野,够狠,但是,大家不相信狼头的“铜嘴”抵得住亮子的伏魔棍,哪怕狼鹅群起而攻之也够呛。所以,第一段时间,那是你撩我一棍,我得啄回一口;你明目张胆想锤我,我明里暗里想凿你;你先礼后兵,但是字字冷冰冰,我突然袭击,报复绝不含糊,一时间你来我往,弄的鸡飞狗跳。喔,狗倒没跳,因为那时候的筛毛像个老狮子,总是冷眼旁观。

    那段时期,狼头被打烦了,看着谁都想凿一嘴。唯一的例外是筛毛,筛毛从鹅群经过,或者站在狼头旁边,狼头一声轻唱,仅此而已。

    那段时期,大人们都不拢边,就像打了招呼一样,由着亮子瞎折腾。

    那段时期,小兄弟们没事做就去围观,看到亮子手忙脚乱,就哈哈大笑。有的小兄弟眼辣辣,手痒痒,都被野菩子拦了下来。开玩笑,亮子是需要帮忙的人么?都别去画蛇添足了。

    热闹看了半月之后,狼头亮翅的样子变得虚张声势,半张着翅膀,对亮子却不再随意发动主动攻击。又一周,望着亮子那放光的眼睛,狼头对亮子保持高度警惕,其它狼鹅却想躲想逃。可是,它们终于明白躲避也是错,因为你惹是生非要找打,躲躲藏藏也得遭打。狼鹅的威风终于被杀了下去。

    这种适应其实是双向的,因为亮子很快就发现,棍子的作用有限。屈服于他的淫威,他在,棍在,它们就成了乖乖鹅。可是,一旦你离开,棍子不在眼前晃来晃去,它们照犯不误,甚至贼心更炽,偷到机会就变本加厉搞破坏。

    这其实是一种优点明显而缺陷往往被忽略的教育方式,只不过亮子还不懂。中国人常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是这位孝子做了老子、做了老爷之后,打起人来会更狠。又如养宠物,和睦的家庭养出的宠物多半会温顺可爱,而争吵不休的家庭养出的宠物基本上都很暴躁暴戾,此所谓有种学种,有样学样,好与坏都在耳濡目染之间传递了下去。

    亮子当然尚未搞懂为什么狼头之流贼心不死,他甚至想着怎么让狼鹅排队做操,个个变成乖宝宝,叫你向东不会向西。他想呀想,终于想到了食物奖罚。雷公湾的孩子如果忤逆老子,罚站、罚饿什么的屡试不爽,这个可以拿来到狼鹅身上试一试。于是,听驯的,给食物奖励;不听话的,不给吃,只让它干看着伙伴吃香喝辣。这一招,果然立见奇效。 狼头眼寡寡被饿上一整天,关在笼子里除了水,一撇草叶都捞不到。第二天一大早,放出来,它饿红了眼,要独霸食槽,被亮子抓着脖子丢出去,它扑回来,再次被掐着颈嗓丢出去,如此反复好些次,它终于服软,站在食槽边,连头都不敢伸。

    接着,亮子开始加入指令训练。亮子的手指朝前一指,狼头没反应;他再次朝前指,它呆呆理会一阵,终于反应过来,于是屁颠屁颠往前跑。亮子往回招手,叫它回来,这回竟然听懂了,转身奔回到他的面前。亮子把谷子奖励给它,看着它吃得那么香,就说你其实蛮在行,你乖乖听话就有好果子吃哩。也不知狼头该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是要委屈得悲天恸地,反正这是一次关键性的转变,从此亮子找到了征服狼鹅的诀窍。亮子一边琢磨,一边试练,一边调整,结合各种口令、口哨、手势,逐步规范它们的行止,狼鹅终于成了懂得规矩和遵守指令的狼鹅,不敢轻易触犯军规的狼鹅,不敢随便乱飞乱撞的狼鹅。

    狼鹅开窍了,但是不等于狼鹅绝不生乱。它们还有两个毛病尚未克服,一是动不动就敢敢敢敢地乱叫一气,二是总想到处溜达,趁机撒撒野。这两个问题不解决,亮子就得不到清闲,只能做狼头上头的狼头。野菩子看在眼里,就问他:“亮子,你想一想,鹅最喜欢在喜木地方呆着?”亮子说肯定是水边。野菩子道:“你们滴屋边除了小小滴龙涎溪,另外就没有水。可是,狼鹅不想成为山鸡,不想成为旱鸭,你不给它们水,它们就铁定捡起祖先滴法宝,远走高飞。”亮子愁眉,他家住在山坡上,旁边的龙涎溪留不住。野菩子给他出主意:“你看,你们家滴房子和我们家滴竹子坪相隔着一块空地,上面栽了一些桃木李果,你可以从中选一块平整点滴地方挖一口水塘,将龙涎溪引进来。”亮子眼睛大亮,拍拍手,说干就干,于是拉着一帮小兄弟,只要有空闲就来倒腾,没用大人出手,不出十天竟然利用山间地形刨出一口半分余水面、六尺来深的小山塘。然后,大伙儿从葫芦水库捞回许多水草丢进去,抓回一些鲤鱼鲫鱼丢进去,于是竹林果园之间,狼鹅终于有了勉强可以安心的水泊家园。

    狼鹅爱叫,天性使然。既然是天性,你就很难抑制。野菩子就问他可记得阁阁讲滴减灶计?亮子说记得,可是减灶计与狼鹅怎么挈上关系?野菩子就说我们可以借鉴,如此这般送上一策,亮子言听计从。当晚,亮子让狼鹅饿上一顿,次日一早就对着一堆乱腾腾急吼吼的狼鹅吼道:“叫得响滴有奖励,谁叫得越响,谁得滴奖励越多!”鹅塘边顿时沸腾,亮子挑声音大的给食,不出声的想抢食,没门,竹棍伺候。次日,如此。第三天,依然。连续一个星期重复前面的画面,让它们以为谁卖劲叫,谁得食多。

    就在以狼头为首的喊叫派自以为过上神仙日子时,画风突变,亮子说:“都给我叫啊!”等它们叫了一遍,不出声的多给食,出小声的给少食,大声的一粒不给。狼头那个气呀,叫得特别响亮,可是只换来亮子的冷眼冷笑冷棍子。然后,日日如此,狼头的怒火得不到疏解,得不到怜悯,叫声变成最没有价值的表达。它其实懂得看事风,当它发现越愤怒发泄、越大声叫嚷越讨不了好处时,它不得不屈服,变乖,用沉默来换取粮食。半个月之后,当狼鹅冲出鹅笼,一个个都成了呆头鹅。哎嘿,成功了,亮子却若有所失,似乎有些不习惯,不好受,野菩子却在旁边摇头叹息,“唉,喰嗟来之食就是没劲,把本性都卖了!”亮子问什么意思?野菩子不解释,隔了好一阵子,笑眯眯地冒出一句话:“要不,把它们变回趷?”亮子也是沉默又沉默,到底忍不住:“到底是折腾我,还是折腾狼头?你给我讲句实话。”野菩子拍拍他的肩膀,“嗨,想当将军,总得多多练兵不是?”

    尽管如此,村民们见识到了狼鹅改善的一面,不撩事的狼鹅才是村民们喜欢的狼鹅,至于狼鹅是否还有狼性,是否还有人所不知的东西,大家都不在意。

    话说亮子和簻簻追赶着宝华姐姐的步伐,去给大姐拜寿的当儿,村子里来了一位耍猴的艺人,在村前的禾堂里一阵锣喧,吸引了许多老少去凑热闹。不曾想,那耍猴艺人有个同伙,等这厢把戏耍得正热乎时,他就从村边的林子里悄悄地摸进了村庄。

    雷公湾村的两翼和后侧,二十多栋民居与盘龙山山腰的树林、石山犬牙交错,这样的院子尤其适合强盗下手。顺便一说,雷公湾人习惯上把贼人、小偷说成强盗。强盗如果从外围进来,不管是否得手,都比较容易隐入林子,很难找到踪迹。且说那强盗从东侧摸入,连续数栋院子没有找到什么太值钱的玩意儿,又不敢过于深入村子中心,便沿着后侧一路向西摸过来,不知不觉就靠近了张荣松家的房子。

    强盗一路偷来几乎家家门户紧闭,需要弄点手脚才能打开门窗。可是,张荣松家的大门却敞开着,一没有听见狗叫,二没有感到人息,不由暗自欣喜。这家伙将先前翻箱倒柜弄到的些许零钱、细软以及两个估计有些年份的瓦罐瓷器一股脑塞进褡裢里背着,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根来到东门,刚将一只脚伸入门槛,腿脖突然传来剧痛,就禁不住叫了起来。

    这家伙原以为遭遇家狗伏击,胆战心惊之余一边退缩,一边观察,一边从腰带里掏出那把行窃专用的刀片准备反击。这时候才看清攻击他的根本不是什么狗,而是一只大鹅,大鹅的铜嘴在他的小腿脖子上种下了一颗灰枣。强盗心情稍定,好歹只是头呆鹅,看我宰了你,晚上还可以煨鹅肉吃哩!便挥着刀片,与前面的鹅斗在一起。哪知鹅羽深厚,不仅不容易划破,反而被飞腾而起的鹅翼、鹅喙、鹅掌连番击中。尤其是那飞抓般的鹅掌迎面扑来,小贼急忙后仰,好歹避免了眼珠被爆,却躲不开趾勾唰地划过脸蛋,于是从他的右眼袋到嘴唇方向留下三道血痕,还带着浓郁的鹅屎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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