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狼鹅 01

    再说给宝盈去拜寿的高春和野菩子不到半途而返，张涛生家得另外派人去。一位个头比春锅高出将近半尺的孩子站了出来，说：“我趷。”

    这位挺身而出的孩子是张高春的弟弟，姐弟八人之中排行老七，学名张高阳，小名亮子，年龄比春锅小三岁零一个月，比野菩子大一岁零三个月。上一年刚好到了学龄，便和闹着上学的野菩子一同报了名。可是进了课堂，野菩子横竖不和堂姐张李子同桌，夏大雨老师偏偏不许他调座，他便逃离了教室。亮子见他打退堂鼓，也退了学。这是一位周身皮肤黑得放光的小子，走到哪里就亮到哪里。他的体质特别好，冷天裹一件夹衣，暖天经常裸露上身，有时候连小裤衩都不穿，就像那塘里的鲶鱼，或者山上的猴王。他父亲却说他是混世的哪吒，哪怕责怪他时，满脸子也是隐隐然的骄傲。

    他对旁边一位孩子说：“簻簻锅，走啊。”

    那位被叫做簻簻锅的孩子是野菩子的小哥，全名张高宽，与春锅同龄，由于长着鹰钩鼻而获得簻簻的绰号。他自少体弱，偏生是位厌学的主，隔三差五找出百般理由避免上学。他们的母亲蓝晶滢老师深知他的毛病，只是说因材施教，因命守时，逼他也没用，或许因势利导，也能让他在别的方面找到出路。现在他上着小学三年级的课，今早却对母亲说肚子不舒服，就留在了家里。这当儿亮子叫他去给大姐拜寿，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龚展滢道：“宝华他们已经走了好远，你们能追得上？”

    “不就是先走了五六里路？哪怕十里八里，对我来讲，也不在话下。”亮子拍拍胸说：“还有那两条野狗，我要让它们变成两堆狗屎！”

    簻簻也说：“我比亮子大，我是飞毛腿，我们追得上。”

    旁边有一位大个子少年，是三伯张荣榆的次子张高清，他笑道：“那是，你滴舌头飞得比脚还快！”

    另一位孩子，十一满张荣美的长子张大大附和说：“你还是没讲对。簻簻锅滴鼻子飞得比舌头快多了！”

    簻簻用手捻一捻鼻尖，并不作恼，“你俩个狗嘴里吐出了象牙，既然牙子飞到了舌子、鼻子滴前面，何不一起趷？”

    他们都摇头，都说有事要做，想趷也趷不了。

    “你俩小心点，别去撩惹恶狗，能躲就躲，性命要紧。”龚展滢警告，又对亮子道：“恶狗滴事等你爸爸趷办，他肯定会为筛毛讨回公道。”

    亮子勉强应承下来，他将春锅带回来的包裹背好了，找出自己的棍子，一支足有土鸡蛋粗细、六尺长短、足够成年武者作为正经兵器的老苦竹棍，迈步出了大门，棍头向地面一扎，吼道：“集合！”

    他的面前齐刷刷昂起一众鹅冠。

    其中一只个头并非最大却最神气、眼珠子最贼亮的银羽公鹅微微一摆头，敢地一声嘶鸣，不知是表示遵令抑或不满。

    亮子突然伸手向这只公鹅拍去，它却以秒速迎着亮子的手掌啄过来。哪知亮子棋高一着，中途化掌为爪，一把就掐住了它的脖子，提离地面。不过，这家伙就是凶猛，一对橙色的鹅掌蹬着亮子的身躯，展翅扇还，那架势宛如两把宽大的斩骨刀划出两轮白影，眼看就要划过亮子的眼睛。亮子连忙一轮，就将它甩过鹅群。这家伙在空中调整好了姿势，竟然没有被摔翻，在双掌踏地的瞬间，再度枪刺而来。

    “停！”亮子一声爆吼，将手中的苦竹棍插入身前的地里，鹅嘴噗地一声啄在棍上，终于停下，甩甩头，扯直了脖子嗨嗨低嘶着，半敛着翅翼作势欲扑，却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泛着古铜色花纹华彩的苦竹棍如同一道将令，但见其它大大小小的鹅儿安静地站立在亮子面前，那架势叫簻簻羡慕得直咂嘴。

    “迹两天我出远门，你们不准往外跑，给我乖乖守在家里，可听好了？”回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鹅叫，亮子挈出棍子一举手，叫声戛然而止。他又盯着那只公鹅道：“狼头，你个浑球，你要是敢带头外出，老子回来后扇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