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五缺子，刮斗子 08
五缺子说：“裕元先生对欧李杜打拱手说：「还有一件事情，好叫乡长大人得悉。当初，张桂元之所以要向张发元借粮，只因为他家滴房子莫名其妙着了火，被烧成一片废墟。房子着火之时，院子里滴劳动力都在田土里做活，只有几个老人家留在家里做家务，当时就有人见到五缺子滴狗腿子从张桂元家房子后头跑开。」”
他说：“欧李杜听得眼球冒火，还有迹等肮脏事？便问可记得是哪个狗腿子，在场地狗腿子哪个敢应，都推到涂大锁身上。而涂大锁上一年被蛇咬死了，死无对证。”
“果然是你迹老狗！”高春怒骂，抬腿又要踢他。野菩子拽着高春的手腕，对他耳语：“阁阁不是为了让我们踢他，我们小胳膊小腿，能够踢出喜木名堂？”高春愣了愣，问他：“那你讲那木搞？”野菩子说：“暂时喜木都不要做，阁阁是在告诉我们一些过去滴事情，要我们体会一些从来没有经历过滴事情，对我们以后做人做事一定有启发。”
他们在说悄悄话，张卫星自打回到这里，泪水就没有干过，他一边啼哭，一边责问：“你就剋怕整个大院子被烧了？你还是人吗？……”
“我在前面就讲过，等哈哉要杀要剐随你们滴便，拜托你们先听我讲完。”五缺子说：“欧李杜怒不可遏，当场叫人将我按倒在地，让张桂元家滴人对着我踢屁股，每人踢十脚。那种惩罚方式很江湖，痛也就罢了，还很侮辱，很让欧李杜解恨。他滴保安队员问他爽不爽，他说当了三年多滴乡长，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他说：“然后，又判我赔偿十两银子给张桂元。”
他说：“好吧，现在该讲滴我都讲了，你们想怎木教训五缺子？我告诉你们，五缺子虽然无赖，但是再也剋看重迹条狗命。”
“稍等。”裕元先生伸手示意，道：“还有一件事情，可不能忘了。”
五缺子闭着眼睛，用手指从鼻梁向眉心推了又推，再睁开时，一咂嘴就说出一句很五缺子的话：“别人给打糊涂，五缺子却被打清醒了。”
经过这样一顿折腾，尤其是经过惊吓、暴击之后，好多人都会给吓傻，选择退缩。而五缺子没有，他说：“五缺子突然大喊大叫，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高春一脸嘲讽：“你被打死了？”
裕元先生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道：“我讲过，我不会随便杀人。”
五缺子：“但是，五缺子还是以为，他那保镖死了。抗租，赖账，致人死亡，多好滴翻盘机会，五缺子怎木可以放弃？”
裕元先生：“你真是一条路走到黑。”
“我根本不怕黑。你骂我是打屁虫，其实我更像骚尕婆，我没那木容易死。”五缺子说。九嶷人通常将蟑螂说成骚尕婆。
他说：“五缺子太希望出现奇迹，出现保镖被杀滴奇迹。”
裕元先生：“只要是稍微有点清醒，就能看出：死亡与昏死滴区别。”
五缺子：“哪怕不是死了，哪怕被打残废，你也难逃一罪！”
裕元先生呵呵大笑，“你是菊油喰多了，蒙了心。我是自卫，自卫，明白吗？欧李杜其实比你聪明，他能够看事风。真要惹恼了我，后果可不只是那样。”
五缺子：“其实你讲得对，那一刻滴五缺子并非真滴清醒，而是越发糊涂。直到那保镖被一桶井水浇醒。欧李杜骂道他胡闹，他才真正明白过来：大势已无法挽回。但是，他还是笑出声来，吐着血笑啊……”
张卫星：“阁阁啊，你是不是给打蠢瓜了？”
“五缺子智力超群，既然他笑得那木邪乎，那自然有他滴道理。”裕元先生道：“虽然时过境迁，但是还是有几个小问题要问你：首先，你怎木晓得我会到场？”
五缺子：“张桂元是你们家族滴人，我要打他滴注意，怎木可以不事先考虑你？如果你出面干预，会怎木做，做到喜木程度？我都推算过。”
裕元先生：“其次，你不担心自己挂掉？”
五缺子：“您是一个有仁心滴人。”
裕元先生：“第三个问题，你怎木没有预料到解放，没有预料到斗地主？”
五缺子：“那的确是始料未及，不然我就不会回乡当地主，更不会得罪您。”
裕元先生：“那你预料到今交滴面对面么？”
五缺子：“迹个，我有预感。解放后迹木久了，你一直没有找我单独问话，不是你忘记了我迹种害虫，也不是你不屑见我，而是需要时机。我相信，以后你还会找我。”
“很有信心嘛。”裕元先生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以为，哪怕你彻底失败了，你也达到了一个目标：给我张裕元埋雷了？”
五缺子抬头望向天井，天井上悠悠碧空，有淡淡的细碎的云絮，“您认为呢？”他滴稀疏的白发跌下一根，复跌下一个，接二连三跌落数根，黏在他的青色衣襟上，“都过了二十好几年了……”
裕元先生淡淡笑了笑，“看样子，你还是不死心。”
五缺子把帽子缓缓带上，“最后还是要靠您施舍，唉，老天爷白白浪费了我迹样一个人才！”
裕元先生叫野菩子量出一升米，交给张卫星。
五缺子撑着拐棍站起身，说：“我可以走了么？”
裕元先生旋转着手掌，朝外挥了挥，“别忘了你滴斗子。”
五缺子回头抱起自己的斗子，拄着拐棍一歪一歪地离去。张卫星尾随着他，却不愿意跟得太近。中午的太阳朝下照着，他的步子尽管有些细碎，却在不停地撕扯着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