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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五缺子,刮斗子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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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元先生古井无波,却说不出的威风。

    五缺子说:“五缺子眼花了一下,裕元锅就出现在眼面前。他好像是破空降临。”

    “那个时候,好多乡亲都尊称他为裕元先生。裕元先生已经年过花甲,却身长体壮,一双丹凤眼好像能放电。”五缺子噎气,缓缓续气,说:“他滴眼睛朝五缺子照了一哈,五缺子就抖了一哈。”

    小伙佬们都瞧着老先生。野菩子和高春的眼里,满满的亲切和自豪。

    五缺子说:“五缺子故作镇定,先是责问他过来做喜木?见他不为所动,又说:「哎哎,裕元锅啊,迹里没得你滴事,你最好有多远走多远。」”

    “我不睉他。我和欧李杜打了个拱手,说:「乡长光临我雷公湾,有失远迎。」”裕元先生插话道。不睉(zhuai4),雷公湾俗词,表达小瞧对方、看不起对方、不理会对方的意思。睉,本意为目恶、目小,引申为细碎。什么叫目恶?就是目光不善。什么叫目小?不是指天生眼睛很小,而是缩小眼睛、集束目光,其实与目恶的意思一致。这个字是个地地道道的上古字,普通话里基本上见不着。但是,在一些方言中,譬如客家话、闽南语、西南官话等,还是会出现。如今,有的字典上把睉字解释为眼睛小,是不对的。

    五缺子说:“其实,欧李杜相当不喜欢裕元先生,因为他就当欧李杜是摆设。欧李杜就有脾气,对话也就不客气:「好你个张裕元,我来龙泉三年了,我不下来,你就从不到乡公所点卯。今交我看你怎木解释?」”

    五缺子说:“但是,裕元先生鬼点子多,防不胜防,我还是怕欧李杜中他滴计,于是我就给欧李杜上眼药,说:「乡长,张通饶藐视上峰,理当惩戒。」”

    裕元先生扫他一眼,冷笑道:“乡长和我讲话,旁边怎木有打屁虫?”说罢,还用手掌在面前扇了几扇,说:“乡长,你也得用扇子扇哈哉。”

    如同欧李杜就在眼面前,真的是情景交融。野菩子、春锅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张卫星牵扯着嘴角,哭不得,笑不得。

    “欧乡长原本习惯摇纸扇,那会儿好像牵线公仔一样,真的摇了又摇纸扇,引得一遍笑声。”五缺子说:“五缺子虽然尴尬,但是脸上笑容不减,「乡长帮我办事,你干嘛挡路?」”

    “迹里可是雷公湾滴路,我走得,乡长走得,你不见得走得。”裕元先生讥笑道:“打屁虫打屁就是不经大脑,乡长喜木时候成了你家滴用人了,要帮你办事?你好大滴威风啊!”

    五缺子说:“欧李杜一阵干咳,脸色不对。五缺子急忙辩解:「我尅是那意思,我滴意思是请乡长来断案,帮我收债。」”

    裕元先生哈哈大笑:“喔,帮你收债,你讲来讲趷还不是一个意思?你们家有个账房先生,迹下子又多了个乡长先生。张打屁啊,你实在厉害!”

    五缺子说:“五缺子滴笑脸转眼古哉上了绿色,结结巴巴一通辩解,但是效果不好,他只得转头针对裕元先生,开骂:「张裕元,你迹个坏事滴饼药,破坏乡长大人滴形象,唯恐天下不乱,迹里没得你滴事,赶快滚蛋!」”

    “你还敢骂我阁阁,你迹个王八蛋!”高春抬腿就踢。

    “我是在讲过去滴故事,你先耐心一点听,听完之后,要杀要刮随你便。”五缺子说。

    裕元先生:“我向欧李杜打拱手,邀请他进屋喝茶,但是又说看样子要等哈哉啰。”

    五缺子:“欧李杜只好说不急,转头却对着我发脾气:「九嶷山滴八哥,五缺子滴嘴,哄得起猴子做水鬼,不是讲你短了几颗板牙,嘴皮子能够生花么?怎木遇到张裕元就漏了馅?看来,相由心生,古人诚不欺我也。」”

    裕元先生喟然长叹,瞰视着五缺子,猛然一声呸,声音别人听来并不太惊吓,却若炸雷一般专往五缺子耳朵里钻:“你闹得我雷公湾村鸡犬不宁,我作为族长,你竟然讲没得我滴事?”

    五缺子身子给惊得抖了三抖,带动屁股下的板凳后蹉,发出摩擦声。他将拐棍紧紧地握在手里,叹息说:“当…当时啊,我紧张得蹬蹬蹬蹬退了三四步,稳住神之后,不忘狡辩:「历…历来放…放债收…收租都不容易,哪…哪能没个动静?」”

    “正经收租,没人拦你。可是张打屁啊张打屁,如果都像你迹样放债收租,搞得家家破产,户户饥荒,我九嶷地面哪里还有宁日?”裕元先生道:“你看你一副小人得志滴嘴脸,你以为做了个地主,很了不起?张打屁啊张打屁,你给我听好啰:祖训写明,凡我雷公湾张氏子弟,不得阴谋算计、相互杀伐,不得以强买强卖、巧取豪夺等手段取得同族他人滴田地、山林、财产,不得自己做地主而让族人做佃户、奴仆。不然,我张氏子弟能者辈出,哪怕要做地主也轮不到你家。你一再违背祖训,看来真滴不管不顾了?”

    “你是雷公湾滴族长,可不是我甘竹湾滴族长。甘竹湾滴族长是哪个,甘竹湾滴保长又是哪个?呵呵,看好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我,是我张通曙,是我张发元!”五缺子指着自己的鼻头冷笑着说:“还有你讲滴喜木祖训,你抬个屁滴抬呀,那是你们滴祖训,和老子没得一撇毛关系!”

    “你敢发誓你们甘竹湾不是从雷公湾搬出滴?你敢发誓你不是雷公湾子孙?敢不敢啊!”裕元先生逼视着五缺子,压迫得他不断后仰,嘭咚一声,与板凳一起跌翻在地。

    裕元先生虎视眈眈:“甘竹湾为喜木立村,是要作为雷公湾滴卫村。当时曾写下血书:甘竹湾一切大事均遵祖训,以拱卫雷公湾为立村目的。作为卫村之长,你今天就迹样拱卫主村滴?嗯哼!”

    裕元先生道:“当时啊,五缺子给逼得步步后退,依旧不忘狡辩:「那都是八百年前滴老皇历,如今是民国,是民国三十七年,你还搬出那些来讲有意思吗?」孩子们,如今你们也许觉得好笑,但当时的确如此。”

    五缺子用手撑着地面,顾不得爬起来,说:“他那是不甘心。还说:你们也不认我们啊,我嗲嗲想百年之后回五老台,你们都不许。现在挈迹些,你不觉得可笑?”

    裕元先生每踏一步,就对五缺子构成更大的威压,“愚顽之辈,看来你肯定没仔细看过祖训,更不晓得祖训上滴血符是喜木意思,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好了,那是天雷咒!”他的眼珠顿时放出光毫,像要戳穿五缺子的心脏,“你滴言行已经足够得到天雷咒恩赐了,恭喜你啊!”

    五缺子仰面躺着,一边蹬着腿后退,一边说:“裕元锅,不要,不要,不要再施咒!求您了!求您了!”

    裕元先生:“滚起来,你迹打屁虫!”

    五缺子在地面喘着气,好一阵子才用手支撑着翻过身来。张卫星难过得不行,只好向前将他扶起来。五缺子坐在地上,直到呼吸平顺,才再次开口:“记忆犹新啊,当年,我顿时觉得心脏被一道光芒戳穿,好像有一条乌蛇被扎着,在胸口里面不停地搅动,痛得我恨不得马上死瓜。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不甘心呐,不甘心到手滴好处溜掉,所以痛了一阵子,平静下来,就自我安慰,是不是恰巧遇到心绞痛,以后喰点药就没事了。所以,我就继续狡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可是有借条滴,乡长也会支持我。」”

    他说:“不瞒你们,当年滴我自以为异人,所以自视甚高。我能做如此想,也是业绩佐证滴。自从我接手当家,只用了几年时间,就把猴子洞差不多一半滴良田收归手掌。猴子洞滴第一大地主啊,能够是普通角色?我脑壳发热,当然还想有更大滴作为,乱世出英雄,我可不想一辈子困在甘竹湾、困在猴子洞,我滴目标是起码取代欧冠。所以,我就模仿前人,开始养门客。”

    裕元先生:“狗屁,你不过是为了保你滴狗命。你从甘竹湾、涂家坪、元家沟巧取豪夺那木多良田,多少人家恨不得剥你滴皮,啃你滴骨!”

    五缺子嘿嘿嘿嘿尴尬一笑,“你讲滴有道理,那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所谓养门客,其实就是搜罗了几个所谓滴江湖豪杰,当然本质上就是一帮亡命之徒和民间武师,其中有五个特别心狠手辣,我仿照《七侠五义》,给他们取作五义将。”

    “当时滴情形微妙,不等我示意,他们就知道该他们出手了。”他说:“五个打一个。我还以为有戏了。”

    高春嗤之以鼻,“其实是一堆草包。”

    “是啊,是啊,真滴是五个草包,白白浪费了我好多钱。”五缺子叹息,“我都没看清裕元锅怎木出滴手,那帮家伙就飞了,不是一个接一个地飞,而是一起飞啊,砸进一丈开外滴水沟里!”

    “开始就是结束!”高春用手扫了扫张卫星的眼前,“听傻眼了是吧?只不过有点可惜,没有让你们家打屁虫飞。打屁虫是长了翅膀滴东东,应该能够飞起来!”

    五缺子说:“不过,我还是没有死心,我手里还以一张王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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