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五缺子，刮斗子 01

    上午，两兄弟带着镰刀去林子里捡了一些枯柴，早早回得家来，发现阁阁正在接诊病人。病人离开后，裕元先生招手让高春过去，用汗帕为他细细地抹了脸，扒开他脑顶的头发看了看，又拿了脉，微笑着说：“虽然脸上、手上又有刮痕，但是脑顶顶滴全好了，一点疤痕都没得了！”

    他脸上、手上的刮痕自然是早晨跌进龙涎溪所弄，点点皮外伤，自然是不碍事。但是脑顶顶那处伤，差点要了他的命。

    原来，雷公湾人在旱地旁边种植了许多的棕树，那棕树在春夏之交开出金色的花苞，又吐出金枝黄花，到夏天就垂满了灰绿色的果实。棕树花很漂亮，孩子们并不在意，却对棕树籽情有独钟。他们将棕树籽采下来，用木槌或者石头擂掉外皮，露出果粒。这东西说来也很奇怪，果皮极其苦涩，嫩果粒用清水搓洗干净后，不仅莹白如玉，而且清香扑鼻，号称棕米。

    棕米可以生吃，用井水送着吃很是爽口；也可以和粳米一起熬粥，棕米粥和竹叶粥有些相像，口感甜爽；再就是磨粉，然后与荞麦粉、米粉之类米面一起，加调料摊煎饼，或者蒸粑粑，或者煮汤丸，都不错；若有猪骨头，加一把棕米熬汤，味道不亚于薏米汤、莲子汤；与鲫鱼、鲤鱼一起焖鱼汤，鲜甜不亚于萝卜鲫鱼汤；和黄豆一起打豆浆，就会增强豆浆的清香味；哪怕用它来烧一碗清汤，汤里面的棕米，都是一种清爽弹牙的享受。在那食不果腹的年头，棕米也曾成为救命粮。到了七十年代初期，雷公湾的孩子虽然不至于挨饿，吃食却依旧单调，所以他们都特别喜欢采食野菜野果，采制棕米自然而然就成了孩子们的一大乐趣。十一岁的高春之所以没去上学，就是因为上一年暑期爬在井头的大棕树上采摘棕籽，不小心掉下来，摔在井沿上，当即砸开了脑瓢骨，露出了脑髓。裕元先生着手急救，迅速止血，上药，不到一周竟然伤缝长满。然后在家调养了将近两个月才让高春出门。从此，高春休学在家，成了野菩子的伙伴。

    野菩子见阁阁一直忙碌不停，就舀了半箪井水过来，双手捧上，裕元先生浅饮过后，叹息：“滴滴甘泉润心田，经常喝好滴井泉水，身体对山水才有好滴反应。”又对高春道：“你回家后告诉你老子，让他找些石条，把龙涎泉箍成一个井，让别人家也可以去挑水喝。”高春答应下来，却又一脸苦相，“阁阁啊，箍了井，别人家也趷挑水，那我们就不够用了，岂不又得到大井眼挑水？”野菩子放了箪子过来，插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担心喜木？”老先生却道：“喰独食对你们不好，你老子要明白其中滴道理。”高春似有所悟，问：“阁阁，是不是和小金龙有关系？”老先生说你想多了。

    随后裕元先生看着野菩子，“你不问问小金龙怎木样了？”野菩子说：“我宴牛滴时候就想好了，不管小金龙是不是出山渡劫，会不会再遇苦难，他既然带着善意，总归有善果。所以，我不担心了。”

    “心善气和，天地自宽，很好。”裕元先生点头，“你们还想了解秤，是吧？”

    两兄弟点头。

    裕元先生沉吟片刻，徐徐言道：“很久很久以前，中国四分五裂，后来出了一位名叫嬴政滴皇帝，也就是秦始皇，他统一了国家。可是你们知道吗？消灭了分裂势力只不过是表面滴统一，真正滴统一必须落实到制度层面，一样滴法律，一样滴规矩，一样滴执行，一样滴遵守。不然，大家你搞你滴那套，我搞我滴迹套，人心不齐，乱七八糟，最终又会天下大乱。”

    野菩子：“那秦始皇怎木办呢？”

    裕元先生：“秦始皇启用了一位很能干滴大臣来主持各项改革任务，那位大臣就是丞相李斯。秦朝滴丞相，相当于后来滴宰相、内阁大学士以及近现代滴总理，算作头号大臣。此前春秋战国，各个诸侯国分裂，文字都不见得一样，李斯先制定了标准一致滴小篆，后来又推行了标准一致滴隶书，作为官方字体，从此就有了全国统一滴字体。原先各个诸侯国使用滴钱币也不一样，他就收回其它滴钱，统一使用秦王朝滴钱，做买卖、发工资、借钱还钱就有了同样滴规矩。原先各个诸侯国滴牛车马车宽窄不一样、车道宽窄不一样、丈量滴尺寸不一样、称重滴秤不一样，他就下命令把这些也统一了标准，这就是历史上有名滴度量衡改革。迹次改革奠定了中国统一王朝滴基础，从此以后大家做事情有了一样滴条理依据，有了规矩方圆，减少了许许多多不必要滴争吵。可以讲，李斯对中国滴统一进程和社会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滴推动作用，他是一个伟大滴改革家、文学家、书法家、法学家和政治家。这个人，我们一定要记住他滴功劳。”

    野菩子郑重点头，随后又问：“喜木是度量衡？”

    裕元先生：“度量衡就是对物体滴尺寸长短、重量大小、体积容积等进行测量和计算滴规矩，是度、量、衡三类测量方式滴合称。所谓度，是指计量长度滴器具，例如直尺、皮尺；所谓量，是指测定容积、体积滴器皿，譬如升子、斗子；所谓衡，是指测量轻重滴工具，十六两秤就是一种衡器，如今滴磅秤也是一种衡器。”

    野菩子：“十六两秤就是那时候发明滴吗？”

    裕元先生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赞赏地说：“在十六两秤发明之前，其实也有其它滴衡器，传说鲁班师傅发明了杆秤，只不过计重方式不一样。到了秦朝统一，衡器或者讲计重器怎木搞？一开始，李斯也满头雾水，他就趷请示皇帝。始皇帝也没有办法，但他有目标，于是写了个批示——天下公平。作为开国丞相，李斯滴才华那确实不是一般滴出众，脑筋急转弯不是一般滴出色，他马上从「天下公平」四个字上看出了诀窍。就用迹四个字滴笔画总数为标准！你们数一数，「天下公平」四个字一共有几划？”

    俩个小兄弟在手心上写写画画，抢着回答：“十六划。”

    “对，十六划。几天过后，李斯捧着新发明滴秤找到皇帝，就讲：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按照皇上滴旨意，我大秦滴衡器做出来啦！始皇帝问：做成喜木样子啊？李斯回答：陛下大智大慧，小臣按照陛下「天下公平」四个字、十六划为标准，设计了十六两为一斤滴秤，请陛下验看。李斯拍皇帝滴马屁，把功劳全堆在皇帝滴头上，皇帝当然开心啦，就下旨昭告天下，从此全国统一以十六两秤为标准计重。”裕元老先生顿了顿，野菩子连忙上前为阁阁捶背，春锅也上前为阁阁捏胳膊捏腿。

    裕元先生：“后来秦王朝落败了，汉朝取代了秦朝。汉朝滴开国皇帝刘邦又遇到评估度量衡滴麻烦，针对十六两秤是否继续采用，大臣们争吵不休。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谁滴意见更有道理？领头滴大臣萧何连夜找谋士张良讨要计策。张良是谁？就是我们张家祖辈上大名鼎鼎滴圣贤。张良文韬武略最为了得，他把萧何带到露台，告诉他：主意我替你想好了。秤上不是要定准星吗？我们就从准星上做文章。他指着天上滴星星，讲道：你注意到没，秤杆上滴准星闪闪亮亮，而天上滴星星也是闪闪亮亮，难道不是冥冥中有一种契合，有一个定数？既然人们都敬仰天上滴神仙，我们为喜亩不顺着民意请神仙帮忙？你看北斗七星，再看南斗六星，还有福禄寿三星，这些明亮滴天星合到一起不是正好十六星吗？十六星定数十六两，合一斤，岂不天公地道？”

    两个小兄弟也被张良的主意深深折服，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萧何受到张良滴启发，进一步发现了其中滴奥妙。萧何给皇帝进言时强调：迹样一来，就不只是「天下公平」，更是「天上公平」，人在做，天在看，由此可以告诫做买卖滴人一定要诚实守信，不得欺诈。否则，短一两减福，少二两丢禄，缺三两折寿，差一斤就是不要天不要地，就不该给他立足之地，哪怕砍他滴头、剁他滴脚都应该。有了这个道理，使得百姓心存敬畏，律令约束不就省心多了？”裕元先生笑着说：“其实，张良和萧何还有一句话没有讲，那就是：沿用李斯滴十六两秤，老百姓就不用再换秤。不折腾老百姓，老百姓也喜欢。张良和萧何换了一种讲法，让皇帝开心，让大家满意。”

    一杆秤，从始皇、李斯，到张良、萧何，他们为之赋予了公平公正的内涵，这也是十六两秤能够续用两千多年的根本原因。一杆秤，称出人心的斤两，人性的善恶。

    裕元先生：“天下安乐，都是从守规矩开始滴。大家都遵守规矩，人与人之间才能和平相处，才能够安心做事。我平时要你们与人为善，喜木意思呢？就是与人相处不怀恶意，懂规矩，守底线，不贪心，不欺诈，给人留下好印象，记好了吗？”

    俩位孩子回答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