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雷公谣01
湘南的低地就像一块打碎的镜子,那是一垄一垄水田构成的原野,随着时令变化而映像出不同的色彩与情景:或映像春风化雨,翠丛爆芳;或映像云蒸霞蔚,碧叶连天;或映像稻浪腾金,青空横雁;或映像黛山素裹,炊烟入岫……老天把原野的美与生计的妙融合为人间的好,一帧接一帧尽情演绎,让人们活在其间,乐在其中。
穿行于原野的河道,就像蜿蜒的青龙,播云布雾,呼风唤雨,孕育万象,蕴养生机。那些依河傍水的小山包和坡地组成的丘陵,连绵起伏,正如羊群撒欢,生机盎然,而又悠然、祥和。在它们的背后,和缓的地势向远处舒展着,却陡然升起为黝黝的狂涛,那是一群奔腾的峰峦,恰似巨牛撒野,耸壑昂霄,越发遒劲、雄浑。
野菩子的家就在这群山汹涌的深处,在万山朝九嶷的莽莽峨峨之中,一个叫做雷公湾的地方。村子与面前一垄两百多亩的水田共处于一个小盆地,背倚盘龙山,遥对雷公岭。锦屏似的盘龙山不算太高,却起伏有致,将村子拥在其间。在村子左前三里开外,一股山泉从雷公岭的牛嘴巴石的缝隙里冒出来,和山腰上的其它几股泉水汇流成溪,以十丈飞瀑的姿势跳进村前的雷公涧,然后温婉前行,由左至右如同一条玉带飘过村前,再与村里吃水用的泉脉汇聚,流向古树婆娑的水口,数级悬崖跌宕脱飞,捣珠崩玉地跃入葫芦水库。
村子及其四周虽然风景如画,赫赫有名的却是对面的雷公岭。它更像牛群中的头牛,拔地而起,雄劲冲霄,那斗破苍穹的架势,远远望去总叫人油然而生敬畏。
只是那牛魔王一样的野岭为什么不叫牛魔岭,或者牛王岭、牛头岭、野牛岭之类含有牛字的名称,而偏生叫雷公岭?带着这个疑问,小小蒙童野菩子曾经不厌其烦地追问他人。印象较深的答案有两个,一个出自村子里最为风趣的花玉珑老奶奶,她那被岁月压缩的身子穿在洗得泛白的灰蓝色细襟盘扣布衣里,显得小巧而不失精神,丝瓜络一样的面庞上总是密布笑意,一抓一抓银亮的头发随意地束拢着,绾在蓝靛色家织布头帕中,说话时习惯性地用手指不时捋一捋额边的银丝。她遥望着雷公岭,乐呵呵地说:“那是因为岭高头接天呀,遇到打雷落雨,在院子里都能见到闪电从那岭高头砸开,雷声从那岭高头炸开。”
老奶奶声音就像歌声一样在空气中飘着,那些不可名状的美妙飘进他的耳朵,且让所有感官生动起来,从而忍不住追问:“还有呢?”
花玉珑:“没得了。”
野菩子:“有,还有,我晓得还没讲完。”
“那你趷给我挑担井水回来,才有。”花玉珑憋住笑,作古正经地说。
雷公湾人通常将上面说成高头,譬如把柜子上面说成柜子高头,把山顶、岭头说成山高头、岭高头。另外,他们也习惯将来去的去说成趷(ke2)。趷,以“足”字为义符,“乞”为声符。中古音的“乞”字读ke或者kear,至今某些方言中,这个字的发音依旧与古音近似。从雷公湾人的口语里,可以发现他们的语言源远流长,某些古音保持得很好。
野菩子知道,她是在逗自己,赶忙央求道:“老花奶奶,我才比水桶高一点点,哪里能够挑水?我帮你捶背好不好?”雷公湾农家的水桶绝大多数都是木桶,桶系由两块长板加一条横在上方的提手组成,差不多都有三尺到三尺五高。加上提手上的绳索,将扁担穿过绳索挑上肩膀,几乎有四尺高,六七岁以内的孩子的肩膀通常都够不着。
“你干脆喊我老花眼镜算了!”花玉珑道:“嫩花才好看。”
野菩子故意拉长声调,“嗯喔,嫩花奶奶。嫩花奶奶花,八十一朵花!”
旁边有一中年妇女挑着空水桶经过,笑着插嘴:“是八十一朵花,还是八十一朵花?”
野菩子嘿嘿嘿嘿笑着比划手势,“嫩花奶奶花,今年八十,明年十八!”
花玉珑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嘴唇,依旧笑呵呵,“呀,还以为你嘴巴里含着几颗蜜枣哩,原来一颗也没得,原来是在骂我年纪越大越老不死。哼哼,我反正老而不死,那你就赶快长老扎一些,等你能够挑水了,再来找我。”
野菩子站着不动让她捏了嘴唇,一副乖巧状,“花奶奶,我真滴是盼着您越活越年轻!”
她当做没有听见。
小家伙聪明,嘴巴又甜又逗,是难得的好听众,她对他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欢。正因为如此,有时候也莫名其妙地烦他,生怕被他像糯米粑粑一样粘住。这种经历已经有好多次了,他的嘴巴就是追风鸟,劲头一旦上来,就没完没了地提问,问得刁了紧了,都叫人吃不消;间或皮一把,让你恨得牙疼,又喜得牙酥。往往这个时候,明明提问的人话语少,但她总是觉得他比讲故事的自己说得还要多,多得如同听多了鸟鸣,就对叽叽喳喳产生负面情绪。所以必须趁着自己没醉、没恼、没倦、没怕,果断下逐客令,“你昨天把我老人家滴背脊骨头都锤碎了,唉哟哟,我得找你阁阁赔钱。”
野菩子昨天给玉珑奶奶锤了一晌午的背,换来一个故事。此刻看见她捋着白发要往睡房里走,估计今天没戏了,他就只好离开。
玉珑奶奶不讲也没关系,这就去找阁阁。穿行在巷子里,正午的阳光照射在他的头顶,圆盖发型粗壮乌亮,额上的发丝闪烁精芒,泛出虹光,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阁阁又不会拒绝我……”
“和你在一起滴小妹尕呢?”背后传来玉珑奶奶些许调侃的声音。
“你不给我讲古人,我也不告诉你。”他回头望了一眼老奶奶,一双丹凤眼特别剔透,特别光明。他和同村的人一样,惯于把讲故事说成讲古人。
玉珑奶奶的心尖尖一颤,眨眨眼,又用食指擦了擦眼皮,再看过去,小家伙已经拐进另一条巷子消失了,他的眼睛明明黑溜溜亮晶晶,但怎么看怎么像两只旋转的水晶球,把某种透明的东西给旋了进去,把老人家的疼惜给旋了进去。“我是不是伤到了他?”有丝许怅然若失,她轻轻自问,随即又吐出一口气儿:“呸,小鬼螺蛳!”然后满脸堆笑地进了睡房。
小家伙自然没那么容易被伤害,他有十几个小时没有见到高望了,她和妹妹跟她妈妈去了她姑姑家做客,她很快就会回来的。高望不在身边,他更想听故事,他得尽快找到阁阁,以免一个中午白白浪费。
阁阁,雷公湾人口语里的ge4 ge,是对祖父或者与祖父同级别者的长者的称呼,别的地方叫爷爷、老嗲、老公公什么的。在九嶷山区,对于这个约定俗成、代代相传的称呼,绝大多数人原本并不晓得该用哪两个字来书写。同村的后生张朝贵在共和国的最北端当兵,他给家里写的信开头就用“敬爱滴给给……”,当时一堆人围着读信,就惹了笑话。雷公湾俗语说“给”字为ge,只有小学文化的张朝贵犯了一个低级的同音字错误,情有可原。不过,他那当大队支书的父亲面子挂不住,当即黑了脸骂道:“给给,给喜木给?给纸票还是给毫子?给一巴掌还是给一粒坨?麻辣个巴鸡滴,不知所谓……”
张朝贵被他父亲回信骂了一顿,聊天时就把这个苦恼说给自己的战友听。他有个要好的战友是满族人,一拍大腿,“哎,这个好办。我们满族人就有个格格的称呼,过去一般用于尊称皇室或者贵族的女孩,如今没有了贵族,很多人就随便用了。”他说:“发音是差不多,可是你们用来称呼女孩子家家,好像不大合适。”满族战友道:“哪有什么不合适?中国好多称呼在不同地方就代表不同的内涵,例如有的地方叫母亲为妈妈,换一个地方,妈妈成了老妈子的俗称;再换个地方就变成老奶奶了。同样的道理,我们满族人叫贵族女孩为格格,你们那儿或许叫爷爷为格格也未尝不可。”于是,张朝贵随后写家书,就换成了“敬爱滴格格……”谁知依旧未能获得认可,别人不赞同,他父亲也不喜欢,“格格,格房间还是格牛栏?胳痒痒还是硌屁股?麻辣个巴鸡滴,不知所谓……”
对他家没得好感的人听了,继续幸灾乐祸,胡乱传说。可是嘲笑归嘲笑,大家明知道用给给、格格都不对,可就是没人确定到底该用何字书写。
大家议论纷纷,为一个称呼苦恼,野菩子也跟着琢磨。他还没有上学,跟自家阁阁按照私塾的方式悄悄学习了一阵子,认识了很多字,想来想去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他就发扬勤学好问的光荣传统,先请教自己的兄长。兄长张高凌被捧为雷公湾神童,应该有答案吧?兄长的两只手抚摸着他的两个耳朵说:“但凡我要写ge4 ge时,都写做爷爷,或者公公。我现在一心一意研究科学,没时间考虑别滴问题,找到ge4 ge两字滴任务就全靠你啦,我看好你喔!”他心下嘀咕:“你不告诉也罢,还吹上了。明明一个高中生,怎木就成了研究科学?”
他接着去问阁阁。他的阁阁大名张通饶,字裕元,笑道:“哎呀,ge4 ge不会写ge4 ge了,你可给我出了个难题。要不,我想一哈,你也想一想,我们爷俩比一合赛,看看哪个先想到?”
他不气馁,找妈妈要答案,妈妈作为老师应该晓得吧?妈妈摇头,也说不如咱们菩子想一想?妈妈的雷公湾话不够地道,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妈妈来自遥远的地方,原来没听说过ge4 ge这个称呼,可以理解。
随后他给爸爸写信,郑重其事地请教:爸爸,您对您的爸爸的爸爸叫什么?对了,要用雷公湾的土话喔……爸爸的回信让他大失所望,都说我的爸爸是教授,是学问家,竟然连自己叫惯了的称呼都不会写,可见他的学问多么有限。让他苦恼的是,爸爸自己不会写也就算了,竟然拜托他好好想想,让他来解决这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好吧,既然你们一个个推磨子,都把希望都推到我身上,我野菩子就当仁不让地接下任务,并且保证完成。野菩子给自己加油,然后去请教字典。家里的《新华字典》、《辞海》和欧阳溥存主编的《中华大字典》都被他翻了个遍,还是满头雾水。
适时,裕元先生教给他一首宋诗,乃夏元鼎的绝句:崆峒访道至湘湖,万卷诗书看转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野菩子正在背诵,邮递员老杨送来了报纸,其中包括《参考消息》。野菩子最爱看《参考消息》,第一个抢到手里,有一则引自台湾的新闻提及揆阁一词,他认得阁,不认得揆,就求教于妈妈。妈妈说:“阁揆,ge2阁,kui2揆,民国时期,曾经叫行政院长为阁揆。阁就是内阁、政府的意思,揆是管理事物、掌管政事的意思。”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点触动,于是赶紧去查字典,然后拍手大笑:“怎木就迹木巧哩!”随后亲了一口报纸,又亲了一口《中华大字典》,抱住妈妈更是大亲特亲,“妈妈妈妈妈妈,我终于知道ge4 ge怎木写滴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妈妈,蓝晶滢看着自己的满崽,这个自号野菩子的小家伙,笑意清照而盈溢。
张高野,字鸿初。他的姓传承自祖先,名是阁阁取的,字却是自己弄的,起因在于阁阁、爸爸、诸位伯伯满满都有自己的字,他三岁开始跟随阁阁悄悄念私塾,见古人也多有字和号,便动了揣摩。既然阁阁给我取名高野,那就是追求天高野阔、天生自在。后来学到张君房的《云笈七签》,里面有一句“太初始分别天地清浊,剖判涬溟鸿蒙”,便对鸿字有了更深的理解,左思右想,取了鸿初这么个字,寓意“鸿蒙初辟,豁然觉醒,焕然一新,天高野阔”。然后,又自号野菩子,且拿去请教阁阁。裕元先生将未成年人不急于取字取号之类教训藏在心里,不仅不责备他,反而肯定他抱瑜握瑾,见贤思齐,表扬说:“鸿初,就是大觉醒;菩,就是开悟。你能够从自己滴姓名中悟出相匹配滴字、号,很好!”于是,张高野就要求大家都叫他鸿初或者野菩子,只不过有些人认为面对一个毛毛崽崽,不论称其字,抑或呼其号,都有些怪味,还不如叫他菩子,来得简单,亲切,顺口。来来去去叫习惯了,大家几乎忘记他的本名。
所谓名如其人,这孩子启蒙虽早,却散发着一股子野生野长的灵气,一条青布背带裤,套着蓝灰色的短袖衬衣,鸿脖子上方有着一张错落有致的盾牌脸,那是裕元家族典型的鹅蛋脸与蓝晶滢的瓜子脸的有机结合体。晒得微黑的面庞上郁结着一对丹凤眼,这双眼睛在静息的时候明明寂兮寥兮,却让你感觉到某种难以名状的生命原动力,它们在那儿缓缓地旋转着,把一层层透明的烟色旋吸进去;而在其注视的时刻明明心贯白日,却洋溢出勃勃精光;如果它们在眨动,你若看得仔细,就能见到镜湖澄澈,清流泻注。
而知子莫若母,作为一位知性女性,蓝晶滢懂得,儿子身上拥有一种璞玉浑金的气质,这份气质郁郁地,饱含浓阳凝金的神采以及一抹忧郁似玉的纯良,其泉源就在于这对眼睛。他的灵泛,他的明净,他的诗意,他的情绪,都是通过这双眼睛进进出出。看懂这双眼睛,等于看懂了他的心性、他的未来,他虽然还是一个孩子,却隐伏着氤氲的气象。
他微微上翘的嘴唇厚薄适中,恰到好处地红润着,唇角遗传了自己的梨涡,让她联想到清浅的香甜。她反过来狠狠亲他一嘴,赞赏:“我就晓得只要咱们菩子努力,就有收获。”
他又把答案告诉阁阁,阁阁抚着他的头皮,“我都还没有想到哩,哎呀菩子就写了出来,可见多动脑筋就是好!就凭迹一点,阁阁就要奖励你,夜晚教你一个绝招好不好?”雷公湾人将“这”说成迹(ji2或者ji4),例如把这样说成迹样,把这么说成迹木或者迹门,把这时候说成迹时候,把这下子说成迹哈哉。
于是,对于ge4 ge这一俗称的书写用字,野菩子成了雷公湾甚至整个九嶷地区甚至更广阔的地域里采用“阁阁”两字的人第一个。
野菩子之所以确定采用这两字,自有他的道理的:阁,本义为供远眺、游憩、藏书的建筑物,通常建在地势较高、视觉较好、较为重要的位置,相关的词有阁楼、高阁、闺阁、滕王阁、听天阁、碧云阁等等。引申为对人的敬语,是有先例的,譬如阁老,在古代就是了不得的称呼。唐朝时只有资深年老的中书省、门下省长官,才够得上接受这个尊称;到了宋朝和明朝,唯有宰相才配享有这样的尊称。入阁拜相,荣莫大焉。即便到了现在,也保留有内阁、阁揆、阁员之类的官场用词。至于阁下,更为大众知悉。唐朝的赵璘在《因话录》中写道:“古者三公开阁,郡守比古之侯伯,亦有阁。所以世之书题有阁下之称。今又布衣相呼,尽曰阁下。”隋唐之前,人们又称皇上为陛下、王子为殿下、阁老为阁下。到了唐朝后期,天下不靖,高官们专用的尊称也不再被民间严肃以待,阁下逐步沦为人与人之间的日常敬辞,就和今人用先生、同志差不多。野菩子想,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老祖先才有机会创造阁阁这样的字眼。用阁阁来称呼祖父,足以表达崇敬之心,又比爷爷这样的叫法更有档次。所以,野菩子觉得,使用这两个字再合适不过。
话说回来,野菩子的亲阁阁,就是乡邻们远远望见都要打招呼、走近了都会恭敬行礼的裕元先生。他既是一位宅心仁厚的民间医生,悬壶救世数十年,救治了数不清的病患,却从来不曾收过一文诊金,半个红包;又是一位潜心修行的居士,终生在乎四维八德,敬天礼地,与人为善;还是庄稼地里的老把势,精通农家各种活计;更是德高望重的大家长,在他的带领下,整个家族诗书传家,誉播四乡。
裕元先生的面相犹如挥发了些许果汁的重阳大枣,略显暗红的面色隐然释放出健旺的神采,细微的褶皱间内蓄阳刚的气魄,而散发清逸的气质。这种气息汇集在他的双目间,宛如密林间的两汪山塘,清冽而宁静,阳光照在上面会反射出清澈的亮光,月光照在上面会映射出清幽的景象,暴雨打在上面会激发出朵朵晶莹的水花,少许雪花落在上面会被融化于无形,暴雪降落其上虽能改变表面的形态却也是纯净如镜,且最终将被化作清清的塘水,恢复澄净、安详,哪怕大风刮过也不会掀起大浪,不会搅起浑浊的泥浆。他那累累数十载沉淀的湘南山民形象,和他的乡亲们一样没有华服的包装,来来回回更换的几件棉布素衣尽管特别简朴,却从骨子里释出儒雅的气度。这种超脱于普通山民的气度非骨非肉,却让你感觉到它的存在,好像不可见的光芒一样辐射着你的思想,影响着你的心情,叫你恭敬自生。
在野菩子的心里,一介山民的阁阁可不一般,丘陵一般的肚子里储满了稀奇学问,花白的短发下蓄满了古怪故事。野菩子甚至知道,阁阁不仅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他本身就是故事。有关他老人家的风采,他虽然不爱自己搬弄,但是乡邻常常将其作为新闻或者故事广为传颂,因而野菩子早已熟知。不过,那些几天几夜都讲不完的裕元传奇容我暂时收藏一会儿,眼下还是先把雷公岭的名字来由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