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裂帛（1）
他定定地看着她。
眸色沉沉，一双黑亮的瞳仁似乎变得更加深邃。
陆凌姝面颊晕红，被他这样不加掩饰地盯着看，直看得浑身发热，轻声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没有。”
楚易眼睛撇开了些，喉头动了动。即使两人并肩坐在一起，他也比她高出一小截。
掀了盖头，便是喝合卺酒。
陆凌姝心头惴惴，正想着如何开口，忽然听到楚易的声音暗哑道：“发冠是不是很沉？”
温厚的手掌抚上她修长白皙的脖颈。
“我替陆姑娘取下来，可好？”
像是受了蛊惑般，陆凌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灼热的温度自他掌心传来，她只感觉身上莫名有些燥热，樱唇微张，低头避开他的眼神。他身上的气息依然熟悉，可此时却多出了无形的压迫感。
那样的目光，像是一坛醉人的酒，又像深山中清冽的泉水，欲溢未溢。
她忽然慌了张：“楚、楚易。”
“嗯？”
楚易看上去好像很淡定，但取下姑娘发饰时，却显得有些笨手笨脚。今夜被灌了许多酒，脑子却很清醒。他暗暗深呼吸，不敢动作太粗鲁。
好不容易轻轻取下姑娘头上的凤冠，忍不住顺了顺她柔亮的发丝。根根青丝在指缝间似水流动，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从来都如水那般温柔平静。
“我们还没有……没喝合卺酒。”凌姝声音细弱，好不容易才说完。
只听到一声轻笑。
楚易见她反应懵懂，暗暗深呼吸了几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今夜，是洞房花烛。娶她为妻，是他期待许久之事。
今后，便能名正言顺拥有她。
光是在脑子里稍微想一想，就叫他浑身发紧，热血冲顶。
他是这般……
思想龌龊，情态卑微。
又生怕被她发觉，进而瞧不起。
楚易掩饰地拉好自己的衣襟，站起身，从桌上端来两杯酒，说道：“我记得陆姑娘不会饮酒……不过这杯酒，却无论如何少不得。”
陆凌姝脸红更甚，鼓起勇气捏住杯脚，强装镇定地说：“我只是不会喝，不是不能喝。”
她的眼睛波光粼粼，眼尾含羞泛红，更是招人。
楚易硬起头皮别开目光，与她交叉了双臂，仰头一口就喝了下去。
陆凌姝停顿半息，心底一横，准备咬牙直接咽下。谁知，因为喝得太急，刚入一小口，喉咙里的辛辣就呛得她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酒杯摇晃，酒水晃荡。
楚易及时握住她那只手，又揽住她腰：“没事吧？”
陆凌姝略显狼狈：“这……这桂花酿略带清香，闻起来不错，可喝到嘴里……”
结结巴巴地想找补面子。
楚易却提起她手，将酒杯递到自己唇边，一口含住了酒水。
“你……”
正要说话，他已凑过了脸来，堵住了她。
这口酒被他吞下大半，只余一丝津液在彼此口齿流转，片刻后被吮吸入喉，消失不见。
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随即松开她，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
陆凌姝捂住嘴，又羞又嗔：“胡闹。”
声音却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度。
楚易微微垂下头，高挺的鼻尖轻轻抵住她的眉尾，呼吸间带着一阵酒气的温热，暗哑道：“方才我已喝了很多酒，陆姑娘既不会喝，我便辛苦一些，代你喝了。”
凌姝想，他身上才受了伤，却不得不饮这么多酒。
尚未担心完，却又听到他问：“我若真想对你放肆，陆姑娘允不允？会不会怪我酒气薰人？”
他嘴里叫着“陆姑娘”，却又这般……
陆凌姝脸颊烧成一片红，羞道：“楚易！”
楚易看着她满面通红的可爱模样，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片刻后，他忽然大声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一把搂住她纤腰，轻轻松松就将人抱了起来，转了个圈。
霎时，凌姝天旋地转，也被他的开心感染到，拍着他的肩膀：“别转了，我头晕。放我下来。”
“为何还叫我‘楚易’？”
楚易板起脸，佯装生气，“咱们已拜了堂，入了洞房，你跑都跑不掉了。”
陆凌姝重心不稳，只得牢牢搂住他脖子，不肯投降。
楚易见她还不改口，故意又转了一个圈儿。凌姝一声惊呼，搂得愈发紧，不由自主便要告饶：“易郎……快放下我。”
楚易得了逞，心底暖暖的满足，眼见她一张脸蛋涨得绯红，便抱着人坐在桌前，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这种姿势……
陆凌姝有些眩晕，但看他俊朗眉目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欣喜，她不忍推拒，嗔道：“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真是胡闹。”
楚易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那也得姝儿肯陪着我胡闹。”
陆凌姝定了定神，想起今日拜堂时楚宁远突然出现，楚易虽未说什么，可那神色到底是伤心又漠然，她心底一疼，轻轻抚上他的脸。
“太守大人走了么？”
楚易闷闷地“嗯”了一声，握住她一只手，在唇边亲了亲。
凌姝垂眸：“或许他心中还是记挂你，不舍得叫你空拜高堂。”
他不说话。
“你娘亲见了，想必也高兴。”
楚易将她指尖含在口中。
陆凌姝身子一颤。
他复又吐出，贴着她细嫩的脖子：“不说他了。”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一念及楚宁远的事，便没来由一阵厌烦苦闷，心窝钝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需要姑娘的软语安慰，可又害怕她的安慰。
这般矛盾。
叫楚易难以明了，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姝儿。”
他将这两个软乎的字含在口里，吻住了她。
窗外一阵风轻轻略过，有枝叶刮在窗棱的沙沙声。
陆凌姝模模糊糊地想，自己应当是醉了，脑袋略带一点沉，合着眼睛，感受到男子令人心动的气息铺天盖地。缠绵悱恻，炽热交融。
“公子爷，公子爷？”
凌姝仿佛听到有谁的声音，在外头小心翼翼响起。
楚易不闻，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砰砰心跳声中，陆凌姝终于找回一丝清醒，勉强分开，鼻尖相触，低声道：“有，有人……”
楚易星眸恍惚，一丝半缕的失神一闪而过，眼神渐渐清明，微偏了头，听见随风仍在外边轻敲门栏。
“公子爷，芙蓉粥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