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迎亲（5）
随风与白玉站在人群中，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了无奈之色。
“楚大人什么时候来的？”白玉悄悄地问。
随风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跟公子去了陆府迎亲，这里有李琰守着，得过会儿去问问。
谁能料到这尊大神突然降临？
不过，楚大人居然肯屈尊降贵，亲自赶到这里来，是不是说明这当父亲的，对公子爷还是有那么一丝牵挂？
白玉看出了他的心思，压低声音说：“人多嘴杂，我劝你还是不要多事。”
“这怎叫多事？”随风不服气，“我家公子本来大喜之日，偏生出这旁枝……”
“若没有楚大人在，岂不白白叫人笑话？”白玉冷下了脸，她才不管楚易和太守大人有什么过节，明知是大喜之日，怎可叫她家姑娘受屈？
“你不懂。”
半晌，随风才憋出三个字。
白玉是不懂，喜婆也不懂。在场之人，真正能懂的，或许只有楚宁远自己。
他到底是舍不得次子的。
即使楚易这性子，桀骜不驯，对他毫无尊敬。
看着供案上的元氏灵位，楚宁远在心中长叹：十余载生死相隔，恍若前世。如今我儿成家立业，你在九泉之下，也可心安了。
行礼完毕，众人一片欢呼叫好。
“送入新房——”
傧相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喧闹中，李琰和陆止戈等人簇拥着楚易和陆凌姝，将一对新人送至房内。
随后，酒宴开席。
新郎折返席面上给宾客敬酒。府邸内外，满是推杯换盏的笑闹声和行酒令，丫鬟、侍从脚步匆匆，在司仪安排下妥帖地招待贵客。
房外人声鼎沸，陆凌姝在白玉和白绣的陪同下，安静地坐在床沿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随风在外边敲门。
白玉走过去，与他低声说了几句话，折返身悄声说道：“楚公子遣人来告知，让姑娘莫急，他现正被几名客人缠着喝酒，一时不好脱身。待喝完这轮，马上就过来。”
陆凌姝道：“不着急。”
因为一直罩着喜帕，她连楚易的模样都没看见。方才只能从余光空隙里，瞥见那道同样身着喜服的红色身影。
说是不着急，可心底到底忐忑、期待，又羞涩。
这时，白绣怕等久了自家姑娘饿着，在一桌琳琅满目的精致点心里挑了挑，选了三块翡翠卷、豌豆黄、海棠糕，都捧到陆凌姝面前，又替她轻轻挽起喜帕一角，递上一块海棠酥。
“姑娘，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这是随风叫小厨房特意做的。”
白玉笑了一声：“这家伙还蛮有心的。”
“肯定是楚公子吩咐的。”白绣道，“做得真好！看着都好吃。”
陆凌姝笑了笑：“我不吃。你俩也陪我站了一天了，先坐下歇歇，吃两块糕点。”
“姑娘为何不吃？”转过身后，白绣懵懵懂懂地自言自语。
白玉一副“你不懂”的样子，悄声提醒道：“姑娘是想等楚公子来掀喜帕。”
而外面的楚易此刻却喝得有些上头了，难得的醉意令人血液都有些沸腾。
“楚大人，我再敬您一杯！”
“恭喜啊，恭喜楚兄娶得贵妻！”
“楚大人既受了李校尉的，那也要受了我这杯酒，请了——”
……
他不知自己喝了多少酒下肚，好像从记事起，从没有哪天像今日这般畅快舒坦。
忍不住张目四望，周遭却没有楚宁远的身影。
走了？
楚易苦笑。
他要来便来，要走便走，又何尝需要做儿子的来干涉？管他呢，既已斩断血缘，就当他是个同僚，是个邻居，是个讨杯喜酒喝的路人。
一阵阵苦涩和钝痛，像毒蛇的信子，缓缓绕着心尖渗入。
楚易觉得胸口的疼好像在往周身蔓延，但他不认为这是楚宁远带来的。
见楚易脸色有些发白，李琰出面帮忙挡下不少酒，劝道：“行了，快去挑盖头。”
又推搡着楚易往新房走去，“这里有我，也有止戈兄看着，你还是去陪陪陆姑娘，别喝了。”
楚易低低喘了口气。
“姐夫，快去吧！”陆止戈还以为他不愿失礼，“误了掀喜帕的吉时就不好了。”
楚易已经吐了两次，再好的酒量也有些扛不住了，便向众人告罪一声，离开了酒席。先去打了清水，洗了又洗，漱了好几遍口，闻闻自己身上酒味淡了些，才往新房而去。
喜婆早已候在门口。
见新郎身影有些摇晃，连忙迎上去：“楚大人可还好？”
“我没事。”房门紧闭，楚易问：“陆姑娘可累坏了吧？”
喜婆笑道：“新娘子等了好久，待会您得多说两句甜蜜话，好好哄哄她。”
站在一旁的女侍都抿嘴偷笑。
楚易有些紧张：“她说了什么没有？”
“这我可不知。”喜婆又笑，“进去就知道了。”
楚易轻轻推开门，拦住想要跟进去的喜婆。喜婆一看他眼色，立刻识趣地告退，带走了女侍。
白玉听见外面动静，也使了个眼色给白绣，轻声对陆凌姝说：“姑娘，我们先出去了。有什么吩咐，我会立刻应答。”
凌姝点了点头，大红喜服下的手指慢慢攒紧。
室内是一片耀眼夺目的红，窗外莹莹的月光正好，映衬着那两支半人高的龙凤红烛，火焰微摇，更显明亮烁烁。
楚易喉结动了动，强自镇定后，慢慢走了过去。
闻了闻自己身上，应该没有讨人厌的酒气了，便挨着凌姝轻轻坐下，低头看着两人身上样式相近的喜服，袖口处用金线绣了繁复精致的纹样。
他低低地喊：“陆姑娘。”
陆凌姝“嗯”了一声，自己一颗心乱跳得安分不下来，可见他半晌没下文，便提醒道：“先挑喜帕。”
凌姝正担心楚易不知如何做，却见自己面前忽地一亮，罗帕轻落，烛光之下，那人一身大红喜服，朗眉星目，身似玉树般站在眼前。
楚易将喜杆放在桌上，回眸看着她，目光灼灼。
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却自有一股凌然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