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交心（2）
“什么？”楚易没明白，紧张起来，“那些琴谱，你师父不喜欢么？”
陆凌姝微微摇头：“没什么。”
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掌心下，肌肤相触，那只习惯了拿捏兵器的手有些粗糙，手背上露出隐约的青筋，昭示着蓬勃的生命力，令陆凌姝心头一阵异样。
“楚易，你为了我，当真费心了。”
楚易难得见到姑娘主动示好，又是这么含羞带怯的模样，喉结动了动，耳朵尖悄然发着红。
反手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摩挲。
果然，凌姝又觉得两人这般举动放肆了，羞得要将手缩回去。楚易却牢牢抓住她，凑近一点，低声道：“陆姑娘这么容易害羞，日后与我成了亲，可怎么得了？”
他端坐桌旁，穿着一件暗蓝色修身锦衣常服，剑眉星目，嘴角微微勾着，眼底似有漩涡，将凌姝缓缓拉扯进去，继而沉溺。
姑娘脸上的晕红更明显了些。
她掩饰地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当作没听到方才那句调笑，正色道：“你还未跟我说，薛姑娘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易收起笑容，一谈及楚家的事，他心底那根刺就扎得生疼，不疾不快道：“之前我没同你讲实话，薛婳确实遇刺，你看见的那个假扮婆子的男人，将匕首刺进了她小腹。”
陆凌姝打了个寒颤。
楚易复又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我本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我也清楚，你必定放心不下。幸好薛婳命不该绝，那一刀刺偏了，没杀中要害，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她还卧病在床，听说舅父舅母也赶来扬州陪护，有亲生父母照料，想必会很快好起来的。”
“染儿曾跟我说，她怀疑薛姑娘疯傻，是有人在她饮食中下了毒……”陆凌姝迟疑道。
楚易点点头：“是我大哥做的。我亦料不到，他竟会使出这么狠毒的手段对待自己表妹。”
想到张南汐遇到楚荣这样的人，在此事中，南汐毫不知情，却也被人利用。陆凌姝心里难受，低声道：“那日南汐忽然向我提起薛姑娘病重的事，大概也是楚荣有意引导她这般做的。”
楚易道：“她父亲官至漕运总督，家底又丰厚，想要找个由头退了这门婚事，也不是难事。”
南汐会退婚么？
陆凌姝不知道，她要不要去找南汐，把关于楚荣的一些真相告诉她？至于到底怎么做，就看南汐自己决定。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楚易道：“当局者迷。你若冒然去讲，说不定还会落下一身埋怨。等你好了，哪天我再陪你去。”
楚荣现在犹如惊弓之鸟，只怕多加防范。
此时去找张南汐，确实不是好打算。
陆凌姝只好点点头。
楚易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楚家这些烂事，就让楚宁远去头疼吧。如今，我已跟他们毫无干系。”
见凌姝蹙眉，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头。
“不是你的错。即使你没去探望薛婳，等她中毒至深，疯傻致死，我大哥依旧会把这害死表妹的罪名，硬生生安在我头上。”
陆凌姝听到这里，犹豫道：“你还称他大哥，可见心底并不是真正恨他。”
楚易一愣。
继而苦笑，“我与楚宁远断绝了关系，如今楚荣已是楚家唯一长子，用不着再提防我了。”
楚宁远那个人……
也只有一个儿子了。
骨肉至亲，楚易并不想逼迫身生父亲到绝境。
他转而一笑，脸上又带着昔日的狡黠，挑眉道：“我已是孤家寡人一个，既不是太守之子，也没有家财万贯。陆姑娘嫁给我，可否会后悔？”
陆凌姝捻起果盘里的一粒葡萄，轻轻剥下皮：“我要嫁你，又不是嫁给太守之子，也不是嫁给锦绣富商。那你呢？你为何娶我？”
楚易握住她的手，将那颗剥好的葡萄含入口中，轻轻一咽：“从我见你第一眼，我心中便有了未来妻子的模样。”
陆凌姝面红耳赤地看着他，他吃葡萄时碰到了她的指尖。
楚易松开她手，慢慢靠在船舷栏杆上，闲适浮起一丝笑：“娶妻当娶陆凌姝，我是这样想的，便也这样做。旁的人再美，再好，再富有，也不关我任何事了。”
他语有所指。
凌姝却听得明白。
他的纨绔名声传于市井，可终究仍有曲燕宜、苏妤、薛婳，或是其他姑娘，对他芳心暗许。
他却一心只想要她。
陆凌姝觉得幸福，也觉得有些不真实，想到尚未定下的婚期，而楚易与楚宁远决裂，其母又早逝，他确是孤家寡人一个。
心底的疼惜一阵阵泛起，令她忍不住鼻子发酸。
她扶着桌子想要站起。
楚易赶快来搀，问道：“你要拿什么？我来拿。”
就着他伸来的手臂，陆凌姝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顺势抱住他劲腰，低声道：“易郎，你会有家的。从今往后，陆府就是你的家。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楚易手臂一紧，将她满心满怀拥住，忍住快要掉下的眼泪，低声道：“好。”
画舫沿着小秦淮河慢慢流下。
两岸的垂柳愈发青翠，在夏日微风中轻轻摇曳。
二人相拥片刻，楚易忽然后知后觉地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陆凌姝红着眼睛，水雾弥漫，羞涩扭开头去。
“再叫一次。”
他却轻轻抬起她下颚，不许她目光逃避。
“楚易……”陆凌姝下意识喃喃。
楚易轻笑一声：“不是这个。就你方才叫的，再叫一次，可好？”
他定定注视着她的双眸。
这样的目光充满侵略，叫陆凌姝难以承受，她闭了闭眼，豁出去一般，声若蚊蝇唤道：“易郎……”
话未完全，就被他吞入口中。
姑娘微张的唇瓣那么水润，方才喝过的茶水泛着清香，在两人口齿间涤荡，带着醉人的欲，让楚易情难自抑，温柔而克制地纠缠，攫取着彼此的气息。
凌姝身子紧绷，轻颤。
只吻片刻，她已几乎站不住了。
楚易也是脸红过耳，抬眼望望河畔青山已过，又露出街道行人的身影，便轻轻松开她，低声道：“没叫人看见。”
陆凌姝轻喘口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姝儿。”
楚易垂头在她耳畔，唤了一声，“你叫我‘易郎’，为了礼尚往来，我便不再叫你‘陆姑娘’了，这样才公平。”
陆凌姝没有应答，却也没有反对。
二人相视一笑，静静倚在一起，彼此似乎都听到了对方砰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