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定亲(7)
为何是楚易?
为何非要是他?
陆墨染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可能的。别说双亲不会同意,就连楚家那边,都不见得能看得上小小一个守御之女。
如此,又何必明知深渊,非要踏足呢?
墨染哀求道:“阿姐,你就忘了这个人吧,好不好?原本也是他先来招惹你的,若非他纨绔,你也不必……”
见姐姐不回答,墨染更慌乱了:“其实,其实我也觉得傅表哥是个合适的人选,作为郎婿,他挑不出错儿来,日后必定也会好好待你……”
“世间好男子那么多,却未必适合我。”
陆凌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心中到底对妹妹也失望了,所有人都不看好,如今连墨染都劝她,那她还表露真心做什么?
“我还要去宴客,你歇着吧。”陆凌姝有些撑不下去了,不顾墨染的牵扯,拂开她手,转身离去。
园中嫩绿树叶在初夏小风中微微摇晃,也泛起池水片片涟漪。
不远处的大榆树下,站着静静伫立的傅衍。
也不知他在这里多久了。
于归日结束后,陆凌姝又病了。这次生病比出远门时来得更加凶猛,发热流涕,浑身无力,以致昏迷不醒。
徐氏招待未来亲家的同时,不忘反复叮嘱二女,赶快把长女的病治好。
人家大老远赶来,还没好好相看,就托病不出门,像什么话?
倒显得一个病秧子似的。
平白坏了印象。
陆建诚本不想答应,但看妻子这般热心,不忍打击她,便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长女病倒期间,竟让他又听到了风言风语。
有人说,陆家马车曾在途中遇匪,陆家姑娘还走失过几日,好一顿寻找,才把人找回来。
这走失期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既是有人这般说,便有鼻子有眼。
要想抓住瞎说之人,却没有查到源头。虽然人家夸夸其谈,却没指名道姓。陆家,扬州好几户陆家。
你急眼什么?
陆建诚吃了个闷憋,出个门都觉得同僚对自己指指点点,心口拱起一包子火没处发,一夜之间头都大了。
眼见徐氏与那汤氏聊得火热,思来想去,索性趁着此次机会把长女嫁了,好堵住悠悠之口。
可就这么同意了,陆建诚心里又不得劲。
这么多年留着姝儿,终究没派上用场,也没为陆家带来丁点荣耀……
她注定要像个平常的女儿家,寻一处平常人家,过完这平常的一生。
四日后。
陆凌姝人已清醒,身上病痛症状也退了。之前中虽不至于整日昏迷,可断断续续头晕目涨,整日卧床,什么事都没法处理。
这时,白玉有些犹豫地捧出一个长形的檀木盒,轻轻放在桌面:“姑娘病中,曾有人递送这个东西进府……我代收了,姑娘请过目。”
陆凌姝拿起木盒,微蹙眉心忽而跳了一下,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放置一把精巧异常的象牙雕梳。
是楚易曾经未送出手的那一把。
“谁送来的?”
白玉垂下头道:“是楚公子身边的随风。”
陆凌姝从盒中取出梳子。
这一次,梳柄上多系了一根红色结穗,穗子中心有一块银质圆底,上面刻着几个小小的字:壬寅年三月二十一日。
这是楚易的生辰。
凌姝轻轻抚摸着象牙梳,触感温润,不由微笑:“胡闹。”
她抬头问白玉:“可有什么话留与我?”
白玉的眼眶慢慢红了,看着自家主子期待的目光,原本想咽下去的话,又不由自主一个字一个字说了出来:“‘梳画白首,朝暮不离’。”
连白玉都明白,楚易这是要与凌姝定情的意思。
凌姝如何不知?
她垂下目光,唇边慢慢浮起一个温柔却有些苦涩的笑。
看她这般神色,白玉虽不清楚这梳子上到底有什么玄机,但心底的难过再也压抑不住,喉咙里酸胀到哽咽:“老爷和夫人已打算把姑娘许配给傅公子……姑娘,真的愿意嫁吗?”
陆凌姝已瘦了许多,身形看上去有些孱弱,背脊却依然直直的,声音也很冷静:“不嫁。”
“可是……”
“我饿了,去端些吃食吧。”
见白玉欲言又止的样子,凌姝也只微微笑了笑,似在安慰,转而又陷入沉默。
明日,便是陆墨染成亲之日。
晚膳后,陆凌姝前往母亲房里回禀明日具体流程。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谈话声——
“你说的是真的?姝儿当真收了那个人的东西?”徐氏不可置信的声音。
“不是长姑娘亲自收的,我远远瞧见是白玉收的。那人之前我也见过两次,是那个楚二公子身边的随侍,以前常来递东西递信,只不过长姑娘都没有收过。”茯苓仔细地回着话。
徐氏呆愣半晌,才道:“或许以前也收过,只是,这一回被你撞见了。”
“夫人,长姑娘定是被那种人花言巧语蛊惑,才一时糊涂。她向来是最明理的姑娘,只要您好好劝劝她……”
徐氏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她明理?若是明理,便不会与外人私下授受!若叫别人知道了,会招来怎样的耻笑?”
茯苓哑口。
徐氏愤然道:“快!你马上去叫长姑娘来,我当面问她!”
“不用茯苓来叫,我已来了。”
陆凌姝掀开内帘,走入房内,目光直视着母亲,“娘亲要问什么尽管问,我言无不尽。”
这下可好,连场面话都不用说了。
徐氏缓了口气,先前还安慰自己,长女不过鬼迷心窍,骂两句便清醒了,还令她去苏州探亲,与傅衍一道回来。
“你仍这般执迷不悟!”她没有留颜面,痛斥道,“我早就说过,你要自己挑选夫婿,我和你爹都会肯的。先前留你入皇室之云,也不要太当真。可你书都白读了?竟选择这样的人?”
陆凌姝缓缓跪下,微蜷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姝儿,我们陆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可也犯不着去攀太守大人这门亲事。家世若好,便是锦上添花。可若郎婿为人不端,再好的家世也是枉然!”
陆凌姝抬起头,平静地道:“一个人要想改变成见,太难了。我之前也是这般看他。可是,我发现我错了。”
“楚易是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除了那些无稽谣传诋毁他名声,他有做过什么伤害陆家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