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定亲(8)
徐氏一时噎住,却更气了:“现下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如今他觊觎你,隐藏甚深,待得手后,本性暴露,你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娘怎知,他本性是什么样?”陆凌姝反问道。
徐氏气得手抖:“你这般说,难道你就很懂这个人了?你就知道他是好的?这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为了他这般伤我的心!”
不等凌姝回话,又道,“你把收的东西交给我,此后再也不许与此人来往!”
陆凌姝杵着不动。
徐氏朝着茯苓使了个眼色,茯苓却犹豫着不敢上前。
即使长姑娘身边没带白玉,可她却对这个主子莫名有些胆怯。
“还不去?”徐氏催促。
茯苓硬着头皮走上前,朝陆凌姝伸出手:“姑娘别糊涂,把东西交给夫人吧。”
陆凌姝脸色苍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母亲,眼眶里慢慢蓄满泪水,却硬撑着没有流下:“先前娘亲问我此事时,我已表明过心志。娘没有忘记吧?”
徐氏怔了怔,耳畔忽然响起那日长女略带悲凉苦涩的声音:
“我从不为自己争取什么。”
“我本没半分逾越父母之心,情愿一生向佛,侍奉父母。”
“希望爹娘别再为女儿的亲事操心。”
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你当真这般倔强?”
陆凌姝跪在地上,脊背挺直,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可这姿态却无言宣告了自己的决心。
见情况不对,茯苓赶紧退了两步,走到门口去,示意别的小婢女去请老爷过来。
徐氏心口一阵剧痛,手足无措地哭道:“姝儿,你是我陆家长女,你嫁得的夫婿,需得稳重体面,事事可靠,将来有什么事能帮陆家一把。你明白吗?”
听到母亲哭,凌姝也忍不住流泪了。
这事,为何就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徐氏哭道:“染儿活泼,要找个像李琰那般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来管着。止戈顽劣,以后娶得媳妇也得懂事稳重些。咱们家男丁凋零,等爹娘老了,得有两个得力的郎婿帮衬。”
“姝儿,你不能只顾着你自己。”
明日便是墨染大婚。
陆凌姝泪光盈盈,心头似慢慢被捅入一把细小却尖锐的刀,薄薄的刀刃,却钻入心脏缝隙里,一寸一寸地割。
只顾着自己。
从小到大,她哪有一次只顾了自己?
因为是长女,自小被教导要明理懂事,帮爹娘分忧,照顾弟妹,日后要帮陆家撑起一片天地。不论她有什么想法,首先要衡量是否对陆家有益。
她为陆家而活,为爹娘而活,为弟妹而活。
就是没有为自己活过。
就连所嫁之人,也必须要扶持陆家,带给陆家荣耀。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能为自己争取一次?
“娘,我心中已有喜欢的人。”凌姝缓缓开口,“您和爹不必再为我费心思去寻其他郎婿,我谁都不嫁。”
怕徐氏气恼过头,凌姝缓和了语气,喉咙却梗塞难当:“女儿只任性这一次。我自己选的人,是好是歹,我都认命。请娘亲成全女儿。”
说着,慢慢伏倒在地。
徐氏浑身颤抖,唇角哆嗦,伸手指着长女,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
“成何体统!”
这时,骤然一声怒吼。
陆建诚匆匆赶来,进门时已听到妻子和长女部分对话,顿时勃然大怒。
陆墨染和陆止戈也随后跟到,还未进房,就听到房内一阵打砸之声,瓷器花瓶碎了一地。
陆建诚没舍得掌掴长女,却把房内东西撒了满地。
犹不解气,指着陆凌姝道:“明日染儿大喜,你却在这节骨眼上惹你母亲生气,这般不孝不义,怎堪为我陆建诚的女儿?”
陆凌姝抬起头,颤声道:“爹爹这是要与我断绝父女情谊?”
“你可知外面的人怎样戳我脊梁骨?”陆建诚怒道,“我一世清白,名声毁于你手!你这样的女儿,我不要也罢!”
想起自己一生清廉,为官几十年,靠着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守御一职,如今还要被人耻笑,说是利用女儿美色勾引太守之子,说不定以前的官职都是这般无耻谋得。
陆建诚摔袖要走,陆墨染一下子跪倒在他脚下,抱住他小腿,哭道:“爹爹不可!”
“放手!”
“阿姐喜欢楚易,为何不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墨染大哭道,“做父母的,不是要让子女开心度过这一世么?你们让她嫁给傅衍,可问过她是否愿意?”
“我就不是为她好么?”徐氏上前来拉墨染,“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别掺和!”
墨染道:“我马上要嫁为人妇,娘却还觉得我是小孩子。阿姐从小一个人承担那么多,你们却当她什么都懂,事事要求她违背自己心意,一心只为了陆家。娘亲,您岂可偏心至此?”
“啪——”
一个耳光倒是落到了陆墨染脸上。
陆建诚被她这番话气到脸色铁青,偏心不偏心,他心底清楚,但做子女的这般不管不顾,当面戳穿,他如何能忍?
他吼道:“给我滚!”
徐氏扯起墨染,恨恨瞪了凌姝一眼,咬牙道:“你若不嫁给傅衍,非要嫁那楚易,就等着从你娘尸体上踏过去。”
陆止戈远没有墨染这般能说会道,看事情演变成这样,心急如焚,喊道:“爹娘有话好好说!为何要彼此撂狠话?”
屋子里一片混乱。
站在屋外不远处的傅衍早已听到动静,但鉴于身份,不便过去,只能在路边徘徊。
幸好汤氏习惯早睡。
他远远看见怒气冲天的陆建诚拂袖而去,徐氏和陆墨染、陆止戈争辩的声音犹在。
而陆凌姝,却摇摇晃晃地一个人从房内出来。
她好似被抽空了灵魂,双目红肿,脸颊泪痕未干。
走一步,顿一下。
仿佛不知自己要往哪里走去。
傅衍不忍,却知道自己此刻绝对不能出面。见她这个样子,心中难受得紧,头一次产生了动摇之意。
人家心有所属,意志明确。
他又何必强求?
不知走了多久,陆凌姝在后院一株桂花树下驻了足,抬头望着树梢,定定地看着什么。
傅衍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树梢后是后院的一面围墙而已,有什么好看?
他尚未明白,却听陆凌姝头也没回道:“傅公子一路跟着我,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