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崖底(3)
忽地坐起,惊吓之中还以为追兵来了。
可环视洞内,却发现楚易双目紧闭,人已陷入昏迷,牙关紧咬,双臂环着胸前,蜷缩在石壁角落里。
方才那声音,便是他咬着牙齿,发出来的格格声。
陆凌姝一摸他额头,烫手!
果然是发热了。
她揭开楚易的衣领一看,那处深入皮肉的伤口已更加红肿,划裂的缝隙里渗出黄白液体,隐隐便要发脓。
此时,已是深夜。
“楚易,醒醒。”
凌姝试图叫醒他,可白天那般机警的一个人,连她轻手轻脚给他盖件衣服,都被他在睡梦中发觉。此刻,竟一直烧到昏迷,毫无反应。
“楚易,楚易!”
叫不醒他,陆凌姝便撕下自己丝质外衫布料,浸了水,贴在他额头上散热。
又用之前摘来的干净树叶,装了水,小心翼翼喂到他嘴里。
“楚易,喝点水。”
陆凌姝耐心地轻拍他面颊,试图捏开他嘴角灌点水进去,可他因为高热发抖,牙齿紧咬,根本无法喝下。
怎么办?
凌姝急得红了眼眶,见他冷得厉害,便将他外衫拿来盖住他,又伸臂抱着他肩膀,让人靠在自己身上。
“楚易……”
她忍不住哭了,生平第一次这么害怕,怕他死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
他还那么年轻,不能就这么死了。
似是有所感应,楚易身子微微一动,睁开眼来,轻轻叫了声:“陆姑娘!”
陆凌姝泪痕未干,心头一喜,刚要说话,却见他又闭上了双目。
“你醒醒,楚易。”
她一只手费劲地揽着他身子,用另一只手重新装了水,喂到他口边,轻声道:“你发热了,得补充些水。”
可楚易不答,似又昏睡。
就着他嘴角喂进去的水,都顺着他下颚流了出来。
凌姝擦去他唇边水迹,哽咽道:“都怪我……”
他伤口化脓,引发高热,多半不能自行好转,非得用药医治不可。
白天曾依稀见到外面丛林里有可以治伤的药草,当时天快黑了,又急着摘野果,便没有深入去找。
眼下,还是得用药。
她放开楚易肩膀,打算马上去找药。
可这时,楚易动了动身子,竟费力地抬起手臂,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袖:“去……哪儿?”
“你醒了?”陆凌姝大喜,扶住他双臂,“你的伤口恶化了,才会引起发热。”
“不要走。”
楚易眼皮沉重,却仍固执地道,“哪里都不要去。”
“可是……”
“我没事。”
楚易打断她,重重喘了口气,神志渐渐清醒,可身上打冷颤的感觉却丝毫未减,苍白着一张脸,“我身体好得很。”
陆凌姝无法,只得又重新装水,递到他口边:“那你得喝点水。”
楚易怔怔注视着她,唇瓣微微有些颤抖,凝视了一会,道:“你……哭了?”
凌姝低头擦了擦脸。
手腕却忽然被他捉住。
那炙热的温度,从他掌心直接传入她的肌肤,烫得她心底一紧,还未来得及开口,身体便被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里,手里卷着树叶里的水洒在了自己的衣摆上。
她仰头,唇却被他温柔地吻住。
只轻轻吸吮了下唇,无比怜惜,便放开了她。
他低声道:“若我今日死在这儿,也不枉了。”
陆凌姝怕碰到他伤口,倒没有怪他鲁莽轻薄,脸红过耳,喃喃地道:“说什么傻话……你疼不疼?我好像压到你了。”
“我只有一处地方疼。”楚易微微一笑。
“哪里?”
难道还有伤?
“看到陆姑娘为我掉眼泪……”楚易慢慢地道,“心里疼。”
“胡说什么。”
陆凌姝轻轻拂开他手掌,折身再去装了一点干净的水,红着脸蹙眉道:“你到底喝不喝?”
“好,我喝。”
陆凌姝把水递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喝。
楚易却道:“你先喝。”
凌姝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总是东拉西扯的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她很担心么?
可楚易执拗地看着她。
陆凌姝无法,只得仰头喝下。
一口水尚未吞下,楚易却支撑着身体欺上前,搂住她腰,凑到她唇边,眼睛盯着那娇嫩的唇瓣,“我想喝这里的,可以吗?”
陆凌姝白皙的脸已快红透,刚要斥责,他的大手却压着她后脑,将她抱在怀中。
“别动。”
她的侧脸贴着他滚烫宽阔的胸膛,耳畔传来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鼻间闻到了他身上清冽干净却又杂着血腥气的气息。
“我好冷。”楚易喃喃地道,“让我抱一会。”
怕她走掉似的,他有些无力地在她耳边低声保证着,“我什么都不会做……你放心,抱着就好了。”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直至消失。
他又陷入了昏睡。
陆凌姝感觉,自己好像整个人都被这个男人包围了。
她柔软的身躯被他牢牢制着,五官六识全是他的气息,满心,满眼,都逃不掉。
她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到底是怎么了,才会由着他这般胡闹?
他们之间还什么都算不上。
可被他……
她却心中欢喜。
这一晚,陆凌姝始终没有安睡,半梦半醒,矇眬之中,总在担心楚易的伤势,害怕他发热厉害,伤及性命。
幸好,临近天亮时,他出了一身大汗,身体的热度也慢慢降下去了。
连日惊吓和劳累,令凌姝心力交瘁,竟在清晨睡死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自己已经重新躺在简易“床榻”上,身上盖着楚易的外衫。
洞内没了楚易的身影。
篝火却仍燃得很旺,显然有人添了柴火。
“楚易!”
记起昨晚情景,陆凌姝赶紧站起来找他。
刚来到洞口,就见一个人影从树丛里闪出来,手里拎着一只獐子和一只野兔,软绵绵的没了生气。
“陆姑娘——”
楚易站在草堆里,高兴地冲她扬了扬手里的野味,“看我厉不厉害?没有剑,用石头砸的。”
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
陆凌姝浅浅一笑:“看来,你应当没有生命之忧了。”
“那是自然。小爷我……”
楚易忙咽下后半句,笑道,“我一年到头难得生病,只是昨夜那种情景,怕是吓到你了。”
待他走得近了,陆凌姝才发觉,他的脸色依然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