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崖底（4）
楚易洁白的中衣已变得灰蒙，他挽起袖子，用尖锐的石块将獐子和野兔剖剥了皮毛，用水洗干净，再用树枝穿了，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陆凌姝在旁添柴，偶一回头，便与楚易的目光撞个正着。
楚易毫不掩饰的爱意，如眼前的火堆一般炙热。
凌姝又羞又窘，像是害怕自己的心思也被人瞧出来，压根不敢说什么。
“可惜没有盐，不然在兔肉和獐子肉上撒上盐粒子，烤得流油，会更香。”
楚易有意挑起话题。
陆凌姝轻轻“嗯”了一声。
他侧头，见火光闪耀，映得她脸如桃花般娇艳，心头也忍不住猛跳。
“陆姑娘。”
“怎么了？”
楚易一笑：“没什么。”
就想叫叫她，引得她看向自己。
连嘴里说出的这三个字，也仿佛世间最动听的乐章，令人心醉。
香气四溢，大火烘烤下，野味很快就烤熟了。
楚易撕下一条兔子腿，递过去：“小心烫。”
陆凌姝也没推辞，第一次吃这种山间野火烤出来的食物，让她很新奇，迟疑着没有开吃。
却见楚易很熟练地撕了肉，咬得很香。
“怎么不吃？”
见她迟疑，楚易解释道，“虽然没有家中做的好吃，但也算别有风味。咱们在这山中，不开点荤腥，身上会没力气的。”
陆凌姝道：“我不是不想吃。”
他瞬间明白了，看她目光好奇，笑道：“以前在大漠从军历练时，我便经常跟苏安去打野味。沙漠里没什么好吃的，能偶尔吃上一顿肉，已是不错了。”
“苏安，是苏妤姑娘的哥哥？”陆凌姝还记得这个名字。
楚易点点头：“那时我与他交好。后来，我随李将军回到扬州，苏安随军留下，天南地北的，便少有来往了。”
陆凌姝想到苏妤，心中隐约有些不是滋味，淡淡道：“如今他已调任扬州千骑校尉，你们二人自是方便继续往来。”
楚易笑了下。
吃过荤腥，又休息了一会，陆凌姝说服楚易，一起去洞外找了些寻常药草，洗净捣碎了，敷在伤口上，用布条包扎好。
其实，楚易身上带了金疮药粉，可惜掉入崖底深潭时，粉末进水。
趁着出太阳，陆凌姝把药粉铺在干净的石块上晒干，再收集起来，每日给楚易敷药、换药。
如此三日，那道被刀砍出来的裂伤，已然消肿结痂。
这日，陆凌姝将楚易的衣衫在水中洗净，晾晒在洞口树枝上。
即使落魄至此，她也努力修饰自己，也帮楚易打理，不至于太过邋遢。
一根灌木扯住了她腰带。
凌姝不觉，转身时腰带一拉。轻微啪的一声，一件物事落下地来，是那块玉佩。
刚要拾起，楚易已抢先一步捡到。
陆凌姝见他又用树叶包了一大捧野果归来，右手还举着那块玉佩，脸颊一热，说道：“既然落入你手中，就物归原主吧。”
“你……”
楚易有些结巴，“你被山匪打劫时，不是把所有首饰金银都交出去了吗？”
凌姝不语，转身要走。
楚易拉住她，手里的野果掉落一地：“陆姑娘。”
他一直担心，是因为自己死缠烂打、浪荡轻薄，才叫她不得不假意应对。又或是，他不顾性命相救，才令她心生感激。
想不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见她不说话，楚易忽问：“我有句话问你，你不许骗我。”
“什么？”陆凌姝转身，抬眸看他。
“倘若咱们仍在扬州，没经过这几日一切危难……”
他定定地看着她，“倘若我仍是这般死皮赖脸要娶你，你会爱上我吗？”
陆凌姝尚未答话，忽听得不远处“咔啦”一声轻响，是枯枝断裂之声。
楚易比她反应快上两倍，早在声音响起的瞬间，见到刀光在阳光下一闪，便拉起她手，飞快往另一边闪躲。
“有人！”
楚易低声道，带着凌姝往密林深处躲避。这几日在崖底居住，二人早已对附近地形烂熟于心。
此刻手中没有兵器，似乎对方来的人还不少。
应当还没发现他们的身影。
可那些人只要找到那个山洞，必定知道他们还活着。
出了一片林子，楚易轻轻搂住凌姝的腰，展开轻功，从山崖斜路上赶去。但崖底地势奇怪，走了不远，又往下蔓延。
“那边也有人。”
忽然，陆凌姝焦声说道。
顺着她指的方向，楚易却眼神一亮，低低笑道：“当真天不亡我！”
脚下不减，一力往前奔去。
凌姝担心他直面敌人，寡不敌众，急道：“咱们快避一避。”
“是我的人。”
说话间，山坳间转出来八个身披战甲的武士，手按配刀，为首之人的手中，已是明刀晃晃，迎面而来。
“是大人！”
“大人——属下来迟！”
彭悟大喜过望，接连没日没夜地寻找，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率先奔到楚易跟前，携另外七人齐刷刷跪下行礼：“大人！”
见到自己人，楚易心中这才踏实了些，他只身一人，受了伤，又无兵刃，实在没有把握能护住凌姝安全。
“站起回话。其他人呢？”
“回大人话，属下兵分五路，已在这片区域搜寻五日。”彭悟沉声道，“幸好大人没事。”
说话间，他的眼神不免往旁边的陆凌姝身上飘过去。
楚易伸臂，把姑娘往后挡了挡，眼光一扫。
彭悟立刻垂下眸子。
“有没有跟那些人打过照面？”楚易问。
彭悟道：“并没有。他们机警得很，被我们的人发现过三次，但是三次都被他们溜了。这些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大人，在这里神出鬼没到处搜寻。”
楚易冷笑：“知道我掉了悬崖，定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趁机除掉眼中钉，好叫我再也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时的楚易，仿佛变了一个人。
陆凌姝习惯了他温柔相待的样子，此时见他面容冷厉，明明浑身狼狈伤颓，却丝毫不减摄人气势。
在这些重甲武士面前，他这个人，似乎更有压迫感。
“记住，今日你们不曾见过陆姑娘。”
忽然，楚易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如剑，“谁敢泄露陆姑娘半点行踪，一个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