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弹劾（6）
陆凌姝身子颤了颤。
楚易低声道：“我已经在查了。你弟弟前天来找了我，我知道后立刻着手去查齐王。陆姑娘，你是女子，没必要抛头露面为了此事奔波……”
“我让止戈去找润州巡抚林润泉大人，他却跑去找你？”陆凌姝扯起一丝艰难的笑，“他还嫌我欠你不够多吗？”
“我愿意。”
楚易的双手从她肩头滑下，用力捉住她的手，“我说过，有什么事情，一切有我在。”
仿佛怕被人看穿了心思，他耳朵泛红，又不自在地补充了一句，“就算是看在李琰和陆兄的面子上，我也得多关……关照你一点。”
“楚易……”
“陆姑娘！”楚易认真地道，“反正你不要推拒我，我没有别的想法，我也不求你对我有什么回报。”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如果你不见我，避开我，才是对我最大的残忍。”
没有人听到这样的话，不会动容。
他嘴上虽掩饰，可行动上却一直维护她。
这是做不了假的。
陆凌姝忽然很想抬手摸一摸他英俊漂亮的脸，还有那双亮如星辰的深邃眼睛，这样的人，是她想要的吗？
她从未想过，或许有一天，也能自己挑选自己的夫君。
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循规蹈矩了十八年，她一直是父母眼中最懂事克己的闺女，是弟妹眼中稳重守礼的长姐，等待着有一天，按照家族意愿，婚配嫁人，相夫教子一生。
如今令她动摇的，却是一个人人不齿的纨绔公子。
陆凌姝内心波澜起伏，面容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凝视了楚易良久，却始终提不起勇气，给予他什么回应。
她心中愧疚，又慌乱，忍不住后退一步，可脚上传来撕痛，却令她身子一软。
楚易忽然揽住她，这一次，他没有及时放手，反而将她一拥入怀，用力抱在胸前，力气那么大，几乎箍得她喘不过气来。
“楚易……”
陆凌姝脸色腾地一下全红了，挣扎道，“别这样。”
楚易嗓音暗哑，带着痛楚的压抑：“别推开我，我不会做别的，就抱抱你。只抱一会儿，就好了。”
近乎恳求的低语。
陆凌姝鼻端闻到男子身上一股清新的陌生香味，是独属于他的味道，她一时怔住，忘记了羞涩，垂着手臂任由他紧紧环住自己。
方才，他还那般不可一世地对待齐小王爷。
现在却像一只温顺的小狗，在她面前摇着尾巴等待安抚。
陆凌姝闭上眼，轻声道：“楚公子，莫被人看见了。”
楚易松开了手。
“齐王素来与我爹没有利益冲突。”陆凌姝脸颊一阵发烫，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我推测，他只是其中一颗关键的棋子，或许，想要对付我爹的，另有其人。”
楚易专注地盯着她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陆凌姝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在听。”
楚易低笑一声，胸口有某种情愫阵阵涌动，“上次被我关在护军营的两个轿夫，真的不是我逼死的。”
陆凌姝静待下文。
“他们是被别人活活掐死的。”
此话一出，陆凌姝面上再沉静，也绷不住起了异样：“你说什么？”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楚易低声说，“因为没有抓到凶手，也没有证据。那日，因为我大哥楚荣和我父亲来了一趟护军营，我一时疏忽，狱中卒子被人调虎离山，那两个轿夫就被掐死了。”
“为什么？”陆凌姝隐约觉得，上次被人袭击，竟真的不是一个意外。
“杀人灭口。”
楚易缓缓吐出四个字。
果然如此！
陆凌姝垂下眼帘，半晌后，说道：“有人雇凶杀我，是谁？我竟丝毫没有头绪。”
“陆姑娘，雇凶害你之人，跟齐王脱不了干系。”楚易缓缓道，“我心中已有怀疑人选，但苦于没有证据，始终不能胡乱猜测。”
说到此处，陆凌姝面色一白。
她对楚易的为人，不也是胡乱猜测？
以为他随意撩人，以为他私刑逼死了轿夫，以为他设计整治曲燕宜的马匹……
“是谁？”她急切地问。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多想无益。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楚易十分肯定且自信，“相信我。”
“二表哥？”
二人循声转头去看。
药铺门口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年轻姑娘，一身浅绿烟纱长裙，梳着乖巧典雅的双螺髻，头发丝还狼狈地闪着水光。
外边下雨了。
楚易俊眉皱起：“婳儿，你到药铺来做什么？”
薛婳没料到在此处碰到楚易，眉眼间染满的喜色在看见陆凌姝的一瞬，迟疑地消散下去：“二表哥，我娘春日里有些咳嗽，老毛病了，我给她来抓点药。这位姑娘是？”
“陆家长姑娘。”楚易懒懒敷衍了一句。
薛婳对扬州世家小姐不甚熟悉，礼貌笑着与陆凌姝见了礼，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
二表哥今日休沐，却一大早就出门，不知做什么去了。如今却和这个女子在一起，看他们神色，熟悉又亲密。
这叫薛婳心里挺不是滋味。
薛婳走上前，说道：“姑姑说，今儿晚上姑父会回家用膳。二表哥还是早点回去吧？”
楚易不耐烦，但对这个娇弱胆小的表妹却不忍摆脸色，只点了点头。
薛婳便有些悻悻的，怀疑是不是自讨了没趣。眼看楚易没有丝毫关心她淋雨，也没有要跟她一道回去的意思，便笑了笑，准备去抓药。
陆凌姝道：“时间不早了，薛姑娘同你表哥早些回去，莫叫家里等急了。”
楚易原本还有一肚子话想跟心上人说，可因为表妹突然出现，气氛被打断，这话左右是说不了了。心中没好气，目光便有些哀求地看着陆凌姝。
可陆凌姝压根不接茬。
向他欠了欠身，咬牙往门外走去，进来让自己脚步平稳，不被人看出异样。
方才，她尽力忍住，没叫楚易看出来脚扭伤了。否则，更要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