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弹劾（5）
春寒料峭，陆凌姝仿佛一株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兰草，她静静看着他，却没有任何想与他交谈的意思。
楚易眼底的光黯淡下去。
陆墨染乐见其成，长姐不理这个人最好。她朝楚易福了一福，便拉起姐姐告辞离去。
随风望了望自家公子，心中不忿，与彭悟对视一眼。可是楚易却没有出声，只静静看着她们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公子爷，还抢陆长姑娘的荷包吗？”突然，彭悟愣头愣脑的问。
随风拍了一下脑门，真是没救了。
谁知，楚易却忽然抹了把脸，低声道：“走。”
彭悟一脸懵：“去哪儿？”
三个大男人再次做贼似的，远远尾随着目标，眼看她们又进了一家药铺。这一次，居然老半天都没见着人出来。
随风疑惑：“她们要买什么药，怎么去了好几家药铺都没买到？”
楚易这时才想到了什么，俊眉一皱，沉声吩咐彭悟迅速到她们之前去过的药铺，打探一下情况。
陆凌姝刚走进一家新的药铺，脸上神色再也绷不住，蹙眉弯下腰，捂住右脚脚踝。
“阿姐！”
陆墨染这才察觉姐姐的脚扭伤了。
“方才受到惊吓，崴了一下，不太要紧。”陆凌姝试着动了动脚脖子，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为了不让那人发现，她硬生生挺着，直到走出他的视线，才放松受伤的那只脚。
陆墨染赶紧让掌柜的出来帮忙，扶了姐姐去里间坐下，又开了药来敷。忍不住埋怨：“你忍着干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陆凌姝看了一眼单纯的妹妹，没有说话。
“阿姐，虽然楚易现在待你不同，可谁知他是不是一时兴起？”陆墨染劝道，“你不要被他骗了。这个人，脾气暴躁凶狠，不好相与，断断不是你的良配。”
“我知道。”陆凌姝声音低低。
只有待一会等他们走了，再派跑腿的去叫自家马车过来接。
雷鸣再次响起。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在不远处绽开刺眼的光亮。
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敷了药，凌姝觉得脚踝处好受多了，试着踮起脚走两步，却仍然很疼。陆墨染与掌柜的了解完情况，仍然没找到前几天到此处购买钩吻的客人。一回头，见姐姐下地走动，忙上前叫她不要勉强。
二人正说着话，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
楚易去而复返，让陆凌姝也不知如何是好。
陆墨染见这个人又来了，心知定是冲着长姐来的，一下子挡在姐姐面前，目光中满是戒备：“楚公子，你还有什么事？”
“我有话，要和长姑娘说。”楚易回答她，眼睛却毫不掩饰地盯着陆凌姝。
陆墨染毫不客气：“我阿姐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二姑娘，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楚易斜睨她一眼，“这句老话你听过吗？”
“好笑！”
陆墨染冷笑一声，“你这脸皮也真够厚的。我阿姐什么时候跟你有婚约么？请你不要妄言，败坏他人名声。”
没等楚易说话，又补上一句。
“楚公子自己名声不要也就罢了！”
陆凌姝出声阻止：“染儿，不得无礼。”这始终是她的事，面对这个人无止境的纠缠，终究不能让妹妹出面解决。
凌姝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可他却锲而不舍。她沉下脸道：“你去马车上等我。”
陆墨染满心不情愿，可楚易冷冷睨着她，长姐又明显想自己解决这件事，她怕姐姐吃了亏，又被这登徒子欺负，犹豫不决地挪了挪步子。
“听话。”陆凌姝推了推她。
陆墨染眼眶有些红了，忽然伸手指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毫不畏惧地警告道：“你最好不要乱来。虽然我陆家式微，比不得太守大人位高权重，却也容不得你如此欺侮人！”
楚易像一棵挺拔却孤独的树，背脊有些僵直。
待妹妹走后，陆凌姝从荷包中取出一颗碎银，交给掌柜，请他暂且回避。她腿脚受伤，不方便另寻他处，只好在这药铺中把话说得更直白些。
“我以为，上回已经解释清楚了。”
陆凌姝率先开口，“事到如今，楚公子还有什么未说完的话？”
楚易苦笑，深邃眉眼间戾气尽褪，只剩柔和的疼惜：“你一连走访多家药铺，是为了查证什么？”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陆凌姝目光有些狼狈地瞪了他一眼，“请你不要私自打听。”
“陆姑娘，你不想叫我知道，我还是知道了。”楚易说，“我在意你的一举一动，就算瞒过今日，你也瞒不过明日。”
陆凌姝道：“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如今只是我单方面猜测，根本没有证据。”
“你不方便做的事，我来做。”楚易声音冷酷起来，“我听说了曲燕宜的事，明明只是轻微撞伤，那几个庸医却危言耸听，唯恐曲家不记恨陆家。”
他凝视着眼前姑娘，“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齐王这次是双管齐下，一边弹劾他，一边挑起曲家对你们的仇恨，便是要致你爹于死地。至于那几个郎中，我有的是办法叫他们开口说真话。”
“什么办法？用私刑？”陆凌姝笑了一声，“既然你知道了齐王弹劾我爹，又知道他要挑拨我们和曲家，为何还掺和进来？”
楚易看着她唇边笑意，那是不屑和冷意的笑，没有半点温度。他下意识辩解：“那两个轿夫，真的不是……”
“楚易，我不想再让你帮我了。”陆凌姝打断道，“你权势大，手段多，可也不计后果。我不值得你这样相待。”
楚易眼底慢慢儿红了。
陆凌姝咬咬牙，心底有一丝尖锐的疼痛在渐渐扩散：“齐王要对付我爹，诬陷他，针对他，可我爹为官清廉，没有什么把柄可让他抓的……”
“陆姑娘，你清醒一点。”
楚易忽地抓住她瘦削的肩头，双目狠狠盯视着她，“官场倾轧，要整死一个人，当真需要真相？莫须有的罪名一旦扣下，便再难翻身！你不要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