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波（3）
楚易却止住了他，对徐氏有礼地道：“夫人言重。陆小姐既与柳絮分道而行，想必她逃脱心切，早已窜往别处。在下多有打扰，告辞。”
拱了拱手，掉头往外走去。
路过陆凌姝面前，脚步顿了一顿。
凌姝目光平静地望着他，楚易亦深深看过来，二人目光胶着片刻，便又分开。
转瞬间，这些官差走了个干净。
徐氏吓得不轻，腿都有些软了。
因着陆建诚不在家，陆止戈也回去训练了，家里没个男人做主心骨。她实在心中没底，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母女三人回到房内后，徐氏无奈道：“姝儿，你为何不让柳儿出来认罪？如今将她藏在家中，保不准就被他们捉拿住了，到时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陆凌姝沉默片刻，方道：“娘，柳儿是曲家的婢女柳絮，这是没错。但正因为她是曲家的婢女，我却万万不能将她交出来。”
“为何？”心急的陆墨染追问。
“因为曲燕宜。”
凌姝微微苦笑，“曲家大小姐心高气傲，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没明说是因为楚易。
上回在琴行，明眼人都看得出曲燕宜爱极楚易，可那人却冷淡至极，反而巴巴地跟着陆凌姝。
如何不叫曲燕宜介意？
回想起那日曲小姐的眼神，陆凌姝一阵不安，似毒蛇的信子吐了出来，叫人遍体生寒，不愿多想。
今日涉及到扬州首富曲家，若真交出了柳絮，只怕到时随意栽一个‘窝藏犯人’的帽子到爹爹头上，爹爹的官途都要受到影响。
止戈正值遴选之际，若因此事受到牵连，就太不值了。
陆墨染道：“阿姐做得对，我知道那个曲燕宜目中无人惯了，肯定会觉得我们故意包庇她家的逃婢。如今咬死不认，倒省了后面的麻烦。”
“不。麻烦的事还在后面。”
陆凌姝忧心道，“那个护军副职王大人，看样子并不相信我的话。”
陆墨染道：“可是楚大人相信啊。”
凌姝一愣，看向妹妹。
墨染唇角笑意盎然，朝她眨了眨眼。
徐氏道：“姝儿，那逃婢还在院内，今后可怎么处置她？”
陆凌姝沉吟半晌，心思转了几转，才道：“王猛认定了我们窝藏柳絮，就一定还会守在附近进行监视。若我们害怕，将人偷偷送出去，反被他们抓个正着。”
“没错，正是如此。”
陆墨染有些后悔，“千不该万不该，是我太过心软，没查清柳儿的身世就轻易相信了她，真是引狼入室。”
徐氏见次女懊恼得都快哭了，有些心疼，上前抱着她后背轻轻抚了抚：“染儿莫急，你一片善心可嘉，难能可贵。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陆凌姝拿定了主意，说道：“王猛是副将，得听从楚易的，若要监视，也是自己暗自行动。柳絮不可多留，这几日先关好了她，别叫她跑了。等到风头过后，我们再把她偷偷送出去。”
“这种人心术不正，就这么放了，岂不是便宜了她？”徐氏问。
陆凌姝唇角轻轻勾了勾：“等把人送走了，我们便匿名报官。天网恢恢，她跑不掉的。”
柳絮被关在密室，一日三餐按时供应，还派了心腹小厮时时看管，倒不怕她生事。
徐氏担心护军营的人去而复返，陆凌姝却说楚易第一次带人来没搜院，便不会再来搜，只需如常即可。纵使来搜，人藏在密室也很安全。
初四那日，陆凌姝携婢女先回了城内，将琴谱作为贺寿礼送去了琅嬛苑，给师父“南曲先生”祝寿。
出别院前，特意叮嘱了护院的来福、来贵，好生留意四周，若有情况，不可轻举妄动，迅速回城报给陆府知晓。
“南曲先生”原名袁梅声，早年曾在皇宫担任乐官总监督，后因产下两子一女，身体不好，告老还乡，在扬州收了陆凌姝为关门弟子。
“凌姝，这一局你输了。”
袁梅声笑意吟吟，伸手拿下两粒白子，“你占尽上风在先，布局又好，可惜心事重重，瞻前顾后，难以为继啊。”
说话间，她又拿下一粒白子。
陆凌姝一看，棋盘上黑子连绵，已占据了大半江山，难以突破。低低一笑：“师父，弟子已无起死回生之力了。”
袁梅声道：“怎么样，有什么话可以跟师父说说？”
陆凌姝却不答。
今日来琅嬛苑，总是心不在焉，她也不想分神去想旁的事情，可如今别院里压着一个危险的秘密，一不小心就会把陆家拖下水，叫人如何不担心？
“如若过不去，何不弃子认栽，重新来过？”袁梅声端茶而笑。
陆凌姝讶然抬首。
南曲先生依然微笑着，神色淡淡地盯着爱徒。
重新来过？
陆凌姝咀嚼着这四个字，思索良久。忽然灵光闪动，在棋盘上轻轻放下一枚白子。
南曲先生拈起一枚黑子，紧随其后。陆凌姝又补上一颗白子，将被阻隔在两边角上的白子连在一起，形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师父，我这是孤注一掷。”陆凌姝笑道。
袁梅声道：“被你赌对了。不过，棋差半着。”她在最薄弱的白子片势之间，追放一子，眨眼睛便破了徒弟的势压。
陆凌姝叹了口气：“我还是输了。”
但是，她心中已有了主意。温柔朝着先生笑了笑：“多谢师父指点。”
袁梅声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凌姝，你向来是最聪慧的孩子。”
这时，白玉端了热气腾腾的新茶过来。
陆凌姝一边给先生换茶，轻柔说道：“您总夸我聪慧，会叫我骄傲的。今日送给师父的琴谱，却好像不太讨您老人家欢心。”
“我自是喜欢。”
袁梅声意味深长地说，“普天之下，怕是没有旁人能找得到合我心意的寿辰礼了。”
陆凌姝愣了一愣。
电光火石间，忽然明白了什么，犹豫道：“托北市琴行售卖珍稀琴谱的幕后东家，难道便是师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