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纠缠（1）
“什么？”楚易懵了。
陆凌姝催促道：“快呀！晚了就真来不及了。”
她目光坚定恳切，楚易登时信了，立刻走到那孩子身前，见他微张着嘴，便伸出两指，轻轻将孩子的舌头拉直。
众人不知是何用意，面面相觑。
农妇手脚并用爬到孩子身边，一把推开楚易，抱起孩子大哭道：“你走开——”
恰在这时，“死去”的孩子突然微微呻吟了一声。
陆凌姝喜道：“他醒了。”
农妇也懵了，不可置信地盯着怀里的孩子，一叠声地叫：“小栓子，小栓子！”
孩子眼睛睁开，从晕厥中醒后还没回神，只觉后脑疼痛，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声音依然洪亮，充满了惊惧之意。
“好了好了，没事了。”
众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老翁赶紧爬起，见孙子没事，喜出望外，也顾不上谩骂楚易，只抱着孩子连声安慰。
楚易看了看陆凌姝，满眼惊愕和不解。
陆凌姝叫楚易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她，又解下自己的荷包，从中掏出所有碎银，走上前一并放入老翁手中。
老翁大喜，道谢：“多谢姑娘。”
陆凌姝轻声道：“方才孩子只是摔了一跤，出现了‘吞舌’，舌头后翻堵塞了喉咙，才一时没了呼吸。若不及时将舌头捋直，倒真叫他白白丢了性命。”
老翁连连点头。
凌姝又道：“这是楚公子给你们的银子，拿去给小栓子请个郎中再瞧一瞧，毕竟摔到了头，怕留下什么病根。地上冷，快把孩子带回去吧。”
楚易走过来，神色有些不自然，目光游移看向一旁，也道：“左右是我的马吓到了孩子。若是银子不够，只管找我来要。”
“够了，够了。”农妇连忙道谢。
孩子死里逃生，又是自己先乱跑出来的，如今得了好些银子，治病倒绰绰有余。
众人这时议论纷纷，都觉惊奇。见那老翁老妇携孩子互相搀扶着去了，便也作鸟兽散。
陆凌姝收回目光，转头便见楚易颇为丧气的样子，笑道：“不怕天不怕地的楚二公子，今日却像霜打了的茄子。”
楚易嘟哝道：“出门没看黄历，真是倒大霉。”
陆凌姝摇摇头，轻声道：“这‘吞舌’现象十分危险，一不小心便可致死。今日你算是幸运的。幸亏小栓子醒了，不然叫你平白背个人命官司，可如何是好？”
楚易凝视着她，那鹅蛋脸上神色温柔，目光清亮。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待他。
楚易由衷道：“谢谢你，陆姑娘。”
陆凌姝轻笑了笑：“我二妹精通医理，我也是从她那儿知晓了皮毛。”
楚易道：“还叫你破费了，回头我把银子给你送去。”
陆凌姝摇了摇头：“你帮了我几次，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
楚易沉默了一下，才道：“你非要跟我撇得这么干净么？”
“什么？”风声有点大，凌姝没听清楚。
楚易苦笑了下。
站在外边太久，接连不断的雪瓣已落满了姑娘一身，乌发白雪，衬得她清丽如仙，温婉动人。
他吸了吸鼻子，鼻尖微红，低声说道：“没什么。快回马车去，别冻坏了。”
陆凌姝本想问问他骑马去哪，但一想到这跟她有何干系，便只点点头，同白玉一齐往马车走去。
“陆姑娘。”
那人又在身后喊道。
凌姝回眸，不知他还有何事。
漫天雪花里，楚易背脊挺拔，如一株劲松。直直看着她眼睛，大声道：“我今日没有爽约！本来要去琴行同你一起取琴谱，没料半路上出了这档子事。”
陆凌姝静静听着，站着没动。
楚易又问道：“你有没有等我？”
白玉惊讶，心不自觉怦怦乱跳了起来，侧头偷看着自家姑娘的反应。
陆凌姝不喜欢楚易，也不讨厌他，只觉得这是个不好惹的公子哥儿，传说他难以捉摸且脾气古怪。对他了解不多，却不愿深究。
他这般当面纠缠，叫她如何回答？
等自是没有等的。
可也不忍刺他。
陆凌姝无法做出回应，避开那人目光，一个字没有说，转身离去。
白玉忍不住出声：“姑娘，这……”
“走吧。”凌姝淡淡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楚易怔怔立在原地，喉头有些涩意。
不过，很快便牵起嘴角笑了笑，貌似不在意，翻身上马，疾驰向琴行而去。
除夕很快就到了。
晌午过后，楚荣闲来无事，把躺在屋里睡大觉的二弟拉了起来，在后院比划起了拳脚。楚易自小武艺厉害，心气又高，与大哥楚荣过招可谓轻松至极，便颇有些心不在焉。
楚荣在武学上资质平庸，却勤奋刻苦，一招一式绝不含糊，接连落败也不生气，只笑道：“再来。”
兄弟俩拆解了百余招拳脚功夫，楚荣尚不过瘾，又持长缨枪过招。
楚易心情郁郁，不想打了。
楚荣却兴致颇高，接二连三连出狠招，逼迫弟弟拿出真本事来招架他的进攻。
楚荣一个跨步，枪尖刷刷晃动，直指楚易胸口逼近。楚易挥枪挡格，往他下盘一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解面门凶险，“铛”的一声，两枪激烈相撞，火花四溅。
“大公子，二公子，张家小姐来了。”
这时，楚易的大丫鬟月儿闪到一旁，一名女子当先走了进来。
只见来人一身青翠宽袖长裙，上绣淡雅的水染仙花，款式虽然简单，用料、裁剪却不俗。粉腮微晕，薄施脂粉，目光含羞带怯，姿容虽不出色却更添几分可怜，正是盐运使司之女张南汐。
不知是否分了神，楚荣忽然脚下一滑，往后摔去，登时胸门大开，而一杆长缨枪正好刺到眼前。
楚易一惊之下手腕急抖，用力瞥开枪头，刺啦一下滑入旁边草丛。
张南汐惊吓道：“楚荣——”
幸好楚易收得及时，楚荣侧摔在地后迅速弹起，撑着枪杆喘了几口，心有余悸。
楚易皱眉道：“大哥，没事吧？”
楚荣摇了摇头。
月儿也吓得不轻，不知是不是自己这一声喊，让大公子分了心。正涨红了脸，却见二公子已抬腿往屋内走了，便小心地退了下去。
楚荣问道：“二弟不留下说说话吗？”
楚易头也不回：“我和张小姐不熟，大哥接待贵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