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父母之命（3）
陆凌姝止住婢女，说道：“娘，我不打紧。不过梦魇而已，热水泡澡驱赶寒气就成了。”
吩咐白玉下去准备热水沐浴，又道，“染儿性子活泼，这般待不住，年后嫁到将军府成为一房主母，还不知会有多少磋磨。听南汐说，李琰的胞妹从小受宠，娇生惯养，脾性不大好相与。”
徐氏明白她的担忧，叹气道：“咱们现下多虑也无益，只能多多嘱咐墨染收敛性子，审时度势，以免嫁过去被人拿住把柄，受了欺辱。你是姐姐，她向来听你的。”
“我知道的。”陆凌姝点点头。
徐氏想到方才听到长女主仆的对话，沉吟道：“姝儿，宋昱便也罢了，那什么楚易，我也听过他的名声，叫人不齿。他现下纠缠你么？”
陆凌姝脸色一红，低声道：“我没理他。”
“你有分寸，娘不担心。”
徐氏拍拍长女手背，“不上眼的凡夫俗子自是不必理会。若有好人家，你也不必委屈了自己。嫁不嫁入皇室又有什么打紧？你爹那边，我会去说的。”
送走母亲后，白玉进来回话，热水准备好了。
陆凌姝在浴桶里泡出一身汗后，顿觉身子轻快了许多，脑袋也没那般昏沉。得亏不是染了风寒，大抵是炭火闷着了，觉得有些气短。
穿好衣衫后，叫白玉取来楚易送的那包酸梅粒，拈了一颗放入口中。
绵绵密密的口感，不咸不淡，干湿适合，又夹杂酸甜交织的饱满味道。
确实好吃。
她凝视着这小包酸梅粒，半晌，轻轻递还到白玉手里：“你拿去吃。”
“可这是楚公子送给姑娘的……”白玉迟疑。
陆凌姝微微摇头：“拿去吧。”
外边雪花纷纷扬扬洒下，下了小半天，已在地面覆盖了薄薄一层。
陆凌姝从马车下来时，白玉已及时举着伞为她遮挡。主仆二人走入北市那间琴行，掌柜一见她们，便满脸笑容迎上来。
本以为选中的琴谱至少也得百八十两银子。
没料只需二十两白银，连银票都用不上。
陆凌姝蹙眉道：“先生确定是这个价？”
“不错。”掌柜笃定答道，“能被姑娘慧眼识珠，那位大师已十分欣慰，不作他想。”
陆凌姝心中感激，命白玉付了银子，小心包好琴谱，道谢后便与掌柜告辞。
走出琴行，白玉满眼兴奋，低声道：“说是弥足珍贵的谱子，却让咱们这样轻易得手，当真不可思议。”
陆凌姝笑了笑，也有些不解。
雪越下越大，路边商户大多挂上了红灯笼，贴满对联。红白相映，年味十足。陆凌姝让白玉收起伞，任由漫天纷飞的雪花落在发丝间。
“姑娘，不上马车么？别冻着了。”白玉道。
陆凌姝抬眼四望，始终没见到那人身影，微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少了点什么，自己反而有些说不清的不安。
白玉看出她的用意，笑道：“不来倒好。省得我担心他又纠缠姑娘。”
陆凌姝淡淡一笑：“别乱说，莫叫人听见了笑话。”
二人上了马车，迎风而去。
行驶没多远，忽听外边吵闹一片，马儿也止步不前。车夫在外说道：“长姑娘，前边有人闹事，围了好多人看热闹呢，车子过不去。”
陆凌姝掀帘看去，似有个略显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闪现，与人纠缠。
她心中一紧，说道：“下去瞧瞧。”
白玉叫车夫把马车赶去一旁，陪同陆凌姝走向人群。
几个农妇孩子正哭天抢地，躺的躺，坐的坐，一个老翁哎哟乱叫抱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不撒手。那年轻人腰被人锁住，想推开老翁，又怕弄伤他，嘴里不住道：“放手，快放手！”
陆凌姝吃了一惊。
楚易？
怎么回事，他这是在欺压百姓么？
“楚公子！”
听到这声唤，楚易正满脸焦急，抬头见到来人，顿时愣了，低头看看仍抱着自己腰身的老翁，又看看陆凌姝的脸色，嘴角抽道：“这……这不是你想的这样。”
围观之人指指点点，嘀嘀咕咕，似乎怕被楚易听到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人人脸色惧怕却又嫌恶，只道这楚家二公子又在作恶。
陆凌姝道：“怎么回事？”
地上农妇听了，仿佛来了救兵，哭哭啼啼道：“不得了，他骑马冲撞了我家孙子，叫我孙子摔得没气儿了，还不认账啊！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没有王法了？”
楚易怒道：“放屁！小爷我的马压根就没碰到他。”
旁边有人小声道：“那孩子突然从路边窜出来放鞭炮玩，惊了楚二爷的马。人家及时拉住了缰绳，确实没踩到孩子。可是这孩子吓得重重摔了一跤，顿时便摔死了，真是造孽啊。”
又有人叹气道：“是啊。怪只怪这小霸王倒霉吧，不讹他讹谁呢？反正人家有的是银子，就是无缘无故吃了人命官司。”
陆凌姝走近一瞧，果然有个七八岁的男孩双目紧闭，躺在地面一动不动，似是死了。她吓得倒退半步，双眉蹙起。
只愣了一会，便蹲下身去，查看那孩子。
白玉急道：“姑娘别碰……”
陆凌姝止住她，将那孩子的头侧到左旁，向后抬起，轻轻掰开他嘴巴细看。
老翁也帮腔道：“就算你是太守大人的公子，也断不能如此不讲道理，吃人不吐骨头……”
“你给我放开。”
楚易实在怒了，劲腰一用力，老翁便再也抱将不住，往后跌倒。可没等人摔下，楚易又一臂横去，将他后背扶住，令他站稳。
可那老翁却摇摇晃晃的，在楚易收臂回去后，立刻往后一坐，“哎哟”叫道：“杀人了，杀人了！不仅杀了我孙子，还要把我这把老骨头的命都给收了呀……”
楚易道：“他自己冲撞了马，自己又摔死了，你赖在我头上？好，也罢了。小爷我认栽，看你们可怜，银子我可以给你们，但这人命没了，可跟本小爷没有半毫关系。”
老翁红了眼睛，面色扭曲，瘫在地上哭道：“我孙子没了，我找谁说理？不是你害的还是谁害的呀？”
楚易气得脸都白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手臂却被人按住，他侧眸一看，却见陆凌姝已站在身旁，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低声道：“快，把孩子的舌头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