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父母之命(2)
徐氏略略放了心,只怕长女受了委屈,笑道:“姝儿脸皮薄,这当面就对她胡言乱语,不挨叱才怪。”
她端起茶盏喝了半口,又道,“其实我瞧着宋昱这孩子挺好的,行事稳妥,人又朴质,只是在姝儿面前笨嘴,不惹她欢喜罢了。”
婢女道:“也不知长姑娘心底是怎么想的。”
徐氏想起长女的性子,无奈一笑,心疼地摇摇头:“若我和老爷都允,多半她也肯了。只是,姝儿从不拂逆父母之命,我只担心她真听信了老爷的。”
婢女安慰道:“长姑娘孝心可嘉,日后定会悉心侍奉爹娘。这可是夫人求不来的福分呢。”
“孝顺也好,不孝也罢。”徐氏叹道:“当年,那江湖道士信口开河,说什么‘当为主母也’。可是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女子有这么好的命……唉,不说了。”
楚易心里如同针刺。
他知道所谓“父母之命”,多半便是那无稽传言了。
陆凌姝出生之日百鸟争鸣,被某个江湖相士传为有母仪天下之福运。陆家人信了不说,连姑娘自己都信了?
楚易恨不得摇醒她。
这木鱼脑袋,搭错了哪根筋?
但依她这般迂腐的性子,若叫她自己违抗父母,估计是万万行不通的。
楚易从屋顶跳下,本想一间又一间屋子找去,当面找到陆凌姝跟她问个清楚。冷静下来后,用力敲了敲自己脑袋。
越是逼她,她越逃避,那该当如何?
总不能还未开始,就已弄巧成拙。
随风在后墙外已急得团团转,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人发现,得罪了陆府不说,公子爷名声岂不更臭了?幸好没等多久,就见楚易麻溜地跃过墙头,轻松跳了下来。
“没,没被人发现吧?”随风紧张地问。
楚易挑眉道:“还能小看你爷?”
随风咧嘴憨笑:“这倒是,公子爷的身手不说第一,也没人敢说第二。”
“马屁精。”楚易笑骂一句。
还有五天就是除夕了。
大年初四,便是陆凌姝的师父“南曲先生”之生辰。昨日与琴行掌柜约好第二日当面交易,临了,陆凌姝却犹豫是否该去。
白玉见她踌躇,问道:“姑娘可是担心楚公子?”
“我怕他又跟来。”陆凌姝也不隐瞒。
昨日琴行之事,她已简略说与白玉听了。
白玉笑论楚易这浪荡子脸皮好厚,比他条件更好的世家公子来说亲,老爷都一口回绝了,何况他这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倒是他这般纠缠,莫平白败坏了长姑娘的名声。
陆凌姝道:“他这人……帮过我几次,倒也不像传言那般不堪。只是……”后半截没说下去,轻叹了口气。
白玉扶着她手,感觉有些冰凉,关切道:“姑娘冷么?”她拨弄了一下火炉,火焰渐微,便添了块炭。
未几,热气蒸腾,明显暖和多了。
陆凌姝神色恹恹,盯着那精致木箱内的银骨炭发呆。
“今儿还早,姑娘再歇会吧。午后白玉同你去取琴谱。”白玉替她盖了块绒被保暖。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仿佛有人在拼死打斗,还夹杂着几声惨呼。
陆府之内,怎有人胆敢动武?
陆凌姝疑惑走近,忽然有个浑身是血的人影跌跌撞撞冲来,一下子倒在她脚下,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凌姝吓得倒退一步。那人抬头,微弱地唤:“凌姝妹妹,救救我……”
宋昱!
陆凌姝扶住他右臂,刚要开口,却见楚易红着眼追到眼前,脸上溅满污血,手中一把锋利长剑堪堪往下滴着血。
“你疯了!”陆凌姝惊愕,他这近乎癫狂的样子着实吓人,她声音发着抖,“楚易,你怎么可以伤人?”
“你让开。”楚易目光冷似寒冰,不为所动。
陆凌姝不知他们何时斗起来,眼下也来不及说开,慌忙摇摇头,颤声道:“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宋昱握住陆凌姝的手,艰难一笑:“我立誓要娶你为妻……此心绝非作伪。若有人非要……非要阻拦,我便是拼了性命,也决不放弃。”
楚易冷声道:“受死!”
一剑刺来——
陆凌姝想都没想,伸手就去挡握。
楚易没料她这样做,瞳孔大睁,手腕急收把剑一歪,这才没叫她触到剑刃。
哪知此时,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从旁刺来,斜斜扎入楚易侧腰。
陆凌姝大骇,低眸一看,却是宋昱咬牙狠命握住匕首,还在往楚易身上用力扎,眼底涌出无限恨意。
“不要……”
喉咙里仿佛被灌入一大口冷水,难受到窒息。
陆凌姝低呼一声,满头大汗睁开眼来,难以置信按住心口,后怕的感觉席卷全身,叫她身子直颤。
“姑娘别怕,姑娘这是梦魇了?”幸亏白玉在旁,柔声扶住她肩头,替她擦去额上汗珠。
陆凌姝没说话。
梦境太过真实,那血滴鲜红,触目惊心。
这两日她总有些不安,怕是因近期楚易时不时扰乱她思绪,又逢宋昱归来,对她说了一些糊涂话,才叫人容易胡思乱想。
“白玉,好奇怪。”陆凌姝忧心道,“我居然梦到了楚易和宋昱。他二人竟打斗起来,刀刀见血。”
白玉一愣,轻轻拂开她黏在额间汗湿的发丝:“那姑娘是更担心楚公子,还是更担心宋公子?”有意开个玩笑,好让姑娘放松些。
果然,凌姝脸色松开,埋怨地看了她一眼:“胡说些什么。”
回想梦中景况,她既不愿见楚易杀人犯错,也不愿见他被人暗算受伤。
其实宋昱手无缚鸡之力,而楚易武艺高强,二人高下立判……
凌姝尚未想明白,却见母亲携婢女走了进来。
“姝儿,身子不适么?”徐氏走上前,抚了抚长女面颊,“脸色这么差,怕是染了寒气。得赶快找郎中来瞧一瞧。”
“家里已有个现成的郎中。”陆凌姝勉强笑道,“墨染不比一般郎中强些么?”
“她呀,一到就晌午就出去了,说是与郑惠小姐约了听折子戏。”徐氏道,“左右今日府里没事,便随她去了。”
郑惠是郑国公府三小姐,自幼与墨染是手帕交。
徐氏不放心,吩咐婢女道:“快,还是请郎中来。这快过年了,可千万别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