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琴行（3）
陆凌姝道：“你爱来便来。我哪里管得着？”
方说了两句，掌柜出来招呼道：“二位请随我进来。”
陆凌姝正要起步，却见楚易大咧咧也往里走，奇怪道：“你也要看谱子？”
楚易有些心虚，被她这么一问，索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而嘴硬：“这琴行刚开张，我爱来就来，你不是说你管不着？”
陆凌姝不动声色撇撇嘴角，懒得理会。
楚易跟着她进去，里厅案几上已摆好了五本斑驳陈旧的琴谱。
“请陆姑娘品鉴。”掌柜示意。
陆凌姝道了谢，拿起其中一本细细翻看。琴谱确是古物，虽被后人翻抄流传，但其中音律之妙却令人惊喜，如获至宝。她心中赞叹，面色却不显露半点。
楚易也拿了一本来翻，不过他对音律不精，看不出什么名堂，只隐约觉得不俗。
翻了几下，便尴尬放下。
斜眼偷看身旁姑娘，那般认真细致，恬淡宁静的模样，心头微软，趁她不注意，向掌柜使了个眼色。
掌柜疑惑，跟着来到厅外。
“这谱子怎么卖？”楚易低声道，“她喜欢的，我都要。”
掌柜面露难色：“这可不行。纵然公子您一掷千金，托我售卖的贵客也不肯啊。”
“有钱还不赚？”楚易奇道，真是个怪胎。
掌柜道：“那位大师说了，纵有千金，难换知音。这琴谱不论被视为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一次都只卖一本。大概，她也想多神交几位知音吧。”
楚易道：“行，一本就一本。无论陆姑娘选了哪一本，你都只给她开个最低价。余下差价由我补齐。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爷我再多补一些辛苦费与你，如何？”
掌柜愣了一愣，恍然大悟，笑道：“公子用心良苦。不过这价格急不得，还得问过大师，方可定夺。明日需再请二位过来一趟。”
楚易一听，求之不得，喜道：“没问题。”
二人嘀咕了几句，就听陆凌姝脚步轻轻，走了过来。
掌柜忙道：“陆姑娘可看好了？”
陆凌姝点点头，纤手捧起一本《渔歌唱晚》。
掌柜笑道：“好眼光。不过还请姑娘明日再来，带足银票，当面交易。”
陆凌姝已有心理准备，这古谱难得，自然不便宜，便道：“先生，小女会带上银票信物，明日临时去前面的银号取一些，也来得及。”
掌柜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说定以后，陆凌姝福礼告辞。楚易忙抛了个眼色过去，掌柜心领神会，点头微笑。
出门以后，陆凌姝径自往前走。
楚易凑到她身旁，笑道：“明日我就再同你来一趟。”
陆凌姝淡淡道：“多谢好意。我自己认识路。”
楚易倏地停住脚，挡在她面前。姑娘一时不察，差点撞在他身上，抬眸眼底已有微愠。
“你身子可好些了？这几日眩晕没犯吧？”楚易故意打断她，凑到她面前，“银骨炭用完了么？我待会就差人再送些来……”
“你这么多问题，叫我回答哪一个？”陆凌姝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楚易道：“谁让你都不理我。我这满肚子想说的话，都找不着机会说。”
陆凌姝耳根一热，垂眸避开他目光，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楚易追上去，侧头问：“陆姑娘，我若邀你一同赏上元节花灯，你应是不应？”
陆凌姝道：“除夕未过，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
“那你答不答应？”楚易不依不饶，双眸亮如星辰，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
陆凌姝忽然有些生气，冷声道：“楚公子，今日你早与止戈约好了，助他从我身边逃脱，将我傻子似的愚弄，对么？”
楚易停住，嬉笑之意顿消：“我没有。”
“方才你进门之前，说与李琰等了他好一会了。”
陆凌姝显然不信，神色肃然冷淡，“既是戏耍于我，何必又来滋扰？”
楚易急道：“我绝非戏耍你。原是陆兄差人到我府上，只说约我在北市琴行碰面，没提到你半句。我压根就不知他正与你在一起。”
说起这事，楚易恨不得将陆止戈抽一顿解气。
好小子，两头骗啊。
陆凌姝道：“是或不是，已没那么重要了。还请楚公子莫再跟着我，以免叫人误会。”丢下这句，甩袖便走。
楚易知她是真恼了，急得一把拉住她手：“陆姑娘！”
恼怒之下，陆凌姝并未注意自己的手已被他拽握在掌心，这么冷的天，手面不知何时竟沁出一层薄薄汗意。
她从未被人这样直接纠缠过，脸色绯红一片，咬牙道：“楚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楚易纨绔心起，邪邪一笑，懒懒道：“误会什么？你倒说清楚了，再走不迟。”
陆凌姝迫使自己平静下来，盯着那双深邃却轻佻的双眸：“楚公子，你再这般纠缠不休，别人会误会你……你对我……”
毕竟这话令人羞涩，说不出口。
她涨红了脸，往后挣了挣：“放开我。”
没料到，楚易反将她往身前轻轻一拽，姑娘哪敌得过他气力大，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楚易却未趁机占人便宜，掌心握紧她，叫她站稳步伐，凑到人眼前，呼吸近在咫尺，低低地问：“只有别人误会么？陆姑娘你呢，你可知这并不是误会？嗯？”
他看着那片晕红从姑娘颊边一直蔓延到她眼角，柔柔的粉成一片，娇嫩无比，真是可爱极了。
陆凌姝呼吸急促，慌地推开他。
楚易任由她手指抽走，宽大手掌悬在半空中，虚握了握，掌心似还残留着那纤指的柔腻温软感觉。他不舍地摩挲了下手指，双臂背到身后，微微一笑。
陆凌姝已无法跟他平静地对话。
这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叫人无法招架。心中蹿起一阵陌生的异样，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但这感觉潮水般涌来，叫她害怕，更加不安。
她埋头便走。
身后，只听那人脚步又跟来了。
凌姝走得更快。
“慢点，小心摔着。”楚易在后懒懒地笑。
陆凌姝不想回答，后悔遣了白玉去母亲那里帮忙，此刻只盼自己快点回府。
楚易腿长，两步追上，并在她身畔，低声道：“陆姑娘，你放心，我绝非小人。我知道你觉得我这人满嘴不着调，尽说些不该的混账话。但我也是身不由己，全然倾心之言。”
陆凌姝闭了闭眼，心中发慌却又无奈。
身畔无数行人小贩擦身而过，此时此刻，她却倍觉心慌。
楚易的声音仿若猫咪的爪子，柔柔地踩人心窝：
“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