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说亲（3）
没想到，楚宁远冷笑了两声，语气冷漠而不屑：“他那种不像话的样子，哪配娶妻？那陆家门户再小，现下也轮不着他来捡这个便宜。”
姜老太君“啧”了一声，似是不满：“你别老瞧不上易哥儿，都是手心手背的肉，怎么一碗水都端不平？”
“要想我看得上他，也得他自个儿争气。”楚宁远说起次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他整日在外寻欢作乐，丢我脸丢得少了？”
“这孩子可怜，没有母亲管教。”姜老太君埋怨道，“易哥儿从小失了亲娘，你就不能耐点心多扶持他？好歹是你的亲生儿子，倒越来越像个没爹没娘的野小子了。”
楚宁远老早就不想再谈“说亲”之事了，敷衍道：“芸娘待他挺好的，您就别担心了。”
“你以为当后娘的，真会把继子视如己出？”
“好了，娘。”
姜老太君还想说，却只听儿子沉声吩咐道：“夜深了，快送老太太回去。”
下人们忙进去搀扶老太君。
姜老太君离去时，佝偻着背，花白的头发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光泽暗淡。
父亲房中的灯熄了两盏，未几，楚宁远便出门往平妻薛芸娘的房间而去。
楚易站在回廊上，一直注视着他，见他身影消失了，这才轻轻靠在柱子上，身体里涌起止不住的疲倦。勾了勾唇角，微微挑起一个嘲讽的笑意。
不仅看不起次子，还看不上陆家长姑娘啊……
若他偏娶了她呢？
楚大人会不会气死？
寒冬已至，天气阴沉。
陆凌姝站在房门前，望了几眼天边灰白的厚云，便放下了厚厚的毛毡门帘，又回到几案上写字。
案上展开一张上等徽纸，她写了几行簪花小楷，心神不宁地把笔搁置一旁。
这时，白玉挑帘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个雕花小木箱子。
陆凌姝问道：“人走了吗？”
“没走。楚二爷还在前厅，跟三公子谈话呢。”白玉道，“便是过来送这个的。” 打开小木箱子，里面整整齐齐赫然摆着几层上等银骨炭。
陆凌姝微愣：“楚公子送的？”
白玉道：“是呀，也没说特意送给谁，倒是带了四箱炭来。老爷没在府里，三公子待了客。三公子说，老爷和夫人用一箱，长姑娘和二姑娘各一箱，他自己留一箱。”
她凝视着这些色泽温润的骨炭，啧啧赞叹，“到底是太守府，楚公子出手可真大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银骨炭。”
是啊。银骨炭出自近京的西山窰，无烟，不易熄灭，能使室内温暖如春。这是宫廷御用的炭，十分难得。
他居然送了四箱……
陆凌姝有些不安，如今又承了人家一个人情。而她上次吐脏了人家的外衫，还没来得及送回楚府去。
那人送炭来，说到底，这是托了止戈的福。
陆凌姝打定主意，命道：“白玉，去把那件洗净的外衫拿过来。”
未几，她携婢女来到前厅时，恰好陆止戈返回入门，满面高兴神色。
“楚公子呢？”
陆止戈道：“刚出门，我送他来。”
陆凌姝从白玉手中取过外衫，低声道：“你别跟着。”并不多言，径直一个人出门去了。
陆止戈莫名其妙，想叫“阿姐”，却没来得及喊出声。转头想问问白玉什么状况，谁知白玉也没理会，进屋去了。
真奇怪。
止戈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外头寒风刺骨，天色越来越沉，几瓣雪星子已零零散散飘下，眼看就快要下大雪了。
陆凌姝走出府门，向右方道路望去。路上行人寂寥，却不见楚易的马车。他要回府必走这条路，难道离去得这么快？
尚未张望四处，耳边一个温热的气息凑了上来：“陆姑娘！”
陆凌姝唬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回头，果然看见楚易笑嘻嘻地站在面前。他长身玉立，一双深邃狭长的眸子如星漫般耀眼，唇角抿着笑。乌发上闪着几丝水光，似是在府外待了有一会儿了。
陆凌姝避开他目光，轻声道：“幸好你还没走。”她将外衫捧起，递到他面前，“已经洗净了。”
楚易盯着她白皙的手，因天寒而泛着微红，神使鬼差般伸手去接衣服，却不由自主碰到了她微凉的指尖。肌肤相触的瞬间，他迟疑了一下，竟冲动得握住了那几根纤细的手指。
陆凌姝一惊，耳尖浮起一抹红，往后缩去，却没挣脱开。
“楚易，你……”
她住了口。那人又将脸凑了过来，满眼笑意，盯着她双眸道：“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你好歹得爱惜自己身子。那银骨炭，我是专程来送给你的，别不舍得用。”话到此处，才松了手。
陆凌姝赶紧收回，手指攒紧，不知如何接话。
楚易又道：“烧完了，我会再送些来。”
“不用。”陆凌姝想也不想便拒绝，“我……多谢楚公子好意。银骨炭太贵重了，收下一箱，我心中已十分感激，万万不敢再受。”
楚易知道她心底在想什么，她越是推拒，他便越想靠近。人人都道他是浪荡子，想必她也不例外，此时反倒不想掩藏自己的心了。便道：“陆姑娘，你为何总是拒绝我？”
“什么？”
楚易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你这样拒人于千里，只会让我更想……”
他顿住不说，眼睛却凝视着她，仿佛猎人即将射出的弓箭，已牢牢将猎物锁住。
陆凌姝感到无所适从，他这般轻佻，却叫人拿捏不住他的错处，难以拒绝。心思转了转，正色道：“我们之间交情，还没到能受你如此恩惠的地步。”
“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攀交情。”楚易含笑，忽然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低声道，“原是我不好。拉你在这大冷天说了这么久，快进去烤火。”
陆凌姝没料他如此大胆，说话不着调倒也罢了，竟还……
“楚易！”
她娇斥了一声。
可惜面上红晕，倒叫人看不出恼怒的气势来。
楚易走向自家马车，随手把外衫抛给等候在车前的随风，回头冲着人灿烂一笑：“用炭别省啊！我给你备了好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