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煎熬
南荣对好友的嘴硬无可奈何，随手打开了南珺写来的家书，第一句就是，“千万让黄伯管住嘴，别惹林夫人生气，不然整个皇宫都要鸡犬不宁了！”
字面意思，有林蓁在，狗都别想睡懒觉，连周琰也要被抽着鞭子跑完晨练。
命有劫数的南珺，身体不好的游显是重点关注对象，晨练之后还有养生拳。要是家里人得罪了林蓁，自己绝对会被练死。
可惜已经晚了，南荣给他回了个自求多福。
返程路上，多加打听那位神医的消息，一无所获。顺便狄凌问了嘴身孕的事，“假的，我不想喝他们的酒。”
虚惊一场，狄凌跟游显埋怨了许久，林蓁乱开玩笑话，吓得他都想亡命天涯了。
留州细雨蒙蒙，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面对荀浟的问责，嘉易只好全盘托出，“我当是什么，让你如此难以启齿，”荀浟听闻其中的弯弯绕，反而松了一口气，“不说前周大半的帝王，就连先帝后宫里也养有，风尚如此，有何可避讳？”
可嘉易担忧的不是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荀浟立刻会意，“殿下来真的？那伤…”
嘉易沉默地点头。
“万万不可啊！前周之亡历历在目！岂不是重蹈覆辙？不行，我去劝殿下。”
嘉易伸伸手，又收了回来，到底没有去拦荀浟。
周堇坐起身，尚未束冠的长发如瀑落下。脖颈处缠着绷带，皮肤苍白无力，看起来病态颓丽，脆弱阴翳。
“我都听到了。”他笑着回应荀浟的担忧，安抚地请他坐下再说。
“殿下，文和此次鲁莽行事，何尝不是因为知晓前车之鉴啊！殿下三思！”
谁知周堇摇了摇头，招手让他附耳过来。明明夏日湿热，荀浟却被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如此，不过是御下的手段，竟能做到这种程度。嘉易陷得越深，反而越被套牢。
怪不得专选臣子，而不是无权无势的百姓，一切早有预谋。
“殿下动真格的？”
“放心吧，周琰的命我还留着呢，大不了以后圈着他生孩子。”这才是周琰大难不死的真相吗？荀浟无言以对，想着该怎么和嘉易解释突然转变的态度。
能在身边效忠就足够了。嘉易不停这样安慰自己，颇有些心如死灰。
“文和，”背影略显萧瑟悲戚，荀浟心头一酸，反思自己先前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即便不赞成此事，也不该当面说得像千古罪人，“殿下坚持，立誓说绝不影响大局，你可要带头监督他。”
“可是…我已经酿成大错，还是了断了好。”嘉易从一无所有走来，对自己拥有的每一样东西都视若珍宝，知识，武力，为人处世的经验。
但却留不住任何人和物，就像永远在他乡的羁旅者，时刻挥金如土的乞丐。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得到如梦似幻的安定吗？
“你自己的决定不算数，这是两个人的事情。”荀浟为嘉易感到可悲，心中多少纠结自责，到头来只是对方的计谋，有几分真情都未可知。
嘉易面色苍白，像是被迎头痛击，站在周堇房门前踌躇不决，“你说得对，我不该逃避的。”话虽如此，脚步却徘徊不定，手搭上房门又放下。
什么时候见过嘉易这幅模样，他不是向来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吗？荀浟默默给他递了杯酒，“壮壮胆。”
昏暗的地牢里潮湿堆积着雨水，藤蔓将石砖搅得粉碎，“这是哪里？”伸手不见五指，马晁下意识去找自己的武器，什么都没有，连甲胄都被扒干净了。阴冷的水气浸透布衣，马晁摸黑四处探索，湿滑的墙壁，木头架构的粗制牢房。
被抓住了。自己只记得被绊倒拖走，口鼻被捂着，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绝对是早有预谋的埋伏，嘉易那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在进来城门的第一时间就该杀了他。
整整三天无人理会，连送饭的都没有，马晁只能靠石壁上流下的水勉强维生。入目尽是黑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死了。
“伯达，你还活着吧？”
拥簇的火光渐渐靠近，马晁眼睛不适地眯起来，努力去看来人是谁。
“好脏，你自己闻不到吗？”
马晁已经被逼到失常边缘，区区羞辱算得了什么，“放我出去！”
玉冠素袍，在昏暗潮湿的地牢里莹莹如白璧，寡淡如冷月。
身后跟着老熟人嘉易，一位温润柔和的士君，还有成群的卫兵们。显而易见眼前人的身份，他拿着剑鞘，嫌弃地轻轻划过马晁沾满灰尘的脸庞，“好啊，关去戒毒的房间，慢慢熬吧。”
周祺不久前才恢复元气，立刻走马上任领军驱逐入城的敌军。凉军没了马晁，马巍又“身负重伤”不能自理，手下小将瘾毒频发，早已溃不成军。
程颐浑水摸鱼，借口通敌放凉军入城，带着昭云和一队私兵抄了几家士族。
乌族那边更是形势大好，他们对周祺知根知底，信任有加。听说这些敌人是留州外来的，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北方的达族也是败在他们手里。
领军自立后妄图夺下留州这片风水宝地，收归己用，所以才会无差别地屠杀任何人。
对土地问题十分敏感的乌族一听这话还得了，周人至少只会留居在城墙里，这些敌人居然连赖以生存的山林也要掳掠殆尽，何等残暴。
之前只是为了族人报仇，现在是真心实意与周军合作对敌，妇女孩童都参与到后勤帮忙，意外和谐。
被锁链绑在房间中央的马晁还以为要被严刑拷打，不仅有人给他擦身，还喂他吃的。整整饿了三天吃什么都是美味，舌头麻麻的，还有点痛，要下毒毒死他何必还押到房间里。
“怎么样？椒聊之实，藩衍盈升。这是本地的花椒品种，没有毒，只是舌头麻了点。留州潮湿多雨，用它出汗除湿再好不过。”林蓁就非常喜欢吃麻辣，不知多少次跟自己抱怨嘴里寡淡，等食谱改造好了，给她寄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