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嘴硬
“你带着师兄弟练习骑射,互相监督。一个月后我来检查,所有人都必须有进步。”矮子里拔高,南荣勉强摆手放过了他们。
弟子们垂头丧气地应是,四散而去。
青石板路绵延向上,两侧荒草没过膝盖,高木浓绿成荫,若是不注意脚下根本找不到巴掌大的石板。常年上下山路的话,为何不修建得方便些?
靠近山顶之处云雾缭绕,豁然开朗的平地上,一座古朴简易的木屋依偎在小溪附近。溪边兰草星星点点,茂松修竹,枝骨崎岖的野山梅,四君子济济一堂。
迎客正堂坐着位白须老翁,手边酒壶杯盏接连不断,懒散地卧坐案榻,捧着一卷文章喃喃自语。
“老黄,来客了。”南荣随手抢走他的酒壶,让侍从给诸位客人斟酒。
“各位可是稀客啊,快快请坐。”黄淑艰难地坐起身来,歪歪扭扭靠着案桌,一口饮尽酒盏中残留的几滴酒水,伸手朝侍从讨要续杯。
空谷回响,潭深成渊。一柄青铜如意,稳重持守,逍遥自在仍能如愿以偿。纹饰龙凤呈祥,福运深厚,囊括天下之势。
舌头早就被周堇养刁,林蓁摆手要了杯白水。其他人聊胜于无,算是给主人家面子,一口饮尽。
俗话说以酒会友,黄淑皱眉看着这位小将,随口刺道,“不吃酒如何能做好汉,莫要败坏兴致,快快饮下。”每每登门拜访的达官贵人,无非就是想请他们出仕,这样不给面子的还是第一次见。
林蓁计上心头,故作忧愁地叹气道,“盛情难却,区区身孕算得了什么?”说着便要抬手饮下。
狄凌眼疾手快夺走酒杯,洒了自己一身都难以平息紧张跳动的心,完了。
要不是自己无视了荀钰的千叮咛万嘱咐,要不是自己劝说陛下封林蓁为主将,怎么会让林蓁带着身孕上战场啊!回去之后肯定要被荀钰念叨一辈子,自己也会良心不安一辈子啊!
黄淑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转头去看南荣,得到同样迷茫的表情,“你是女子?”
“在下林蓁林茗贞。久仰诸位大家,此番前来只为给士元传家书,多有叨扰。”林蓁真心不想请人出山,一是战乱没有余钱创办学府,请他们入主教学。二是他们手下尚未有大才,中等士子到州县去,说不定就被策反了,徒增风险。
狄凌双手将家书奉上,自己倒是仰慕天下师许久,想要深谈几日。但还是照顾林蓁比较重要,万一路上再出点事,荀钰不得给自己单独立传痛骂。
“小事一桩,何劳将军亲自登门。”真是个女子,南荣现在倒从雌雄莫辨的声线里察觉到了端倪,更加匪夷所思,女子是如何当上将军的?
“仰慕松言先生名号,特来拜会。这位是靖州狄凌狄孟初,征讨董军时立下大功,封为御军副将。带队潜入敌营,收复二城,实在是英雄豪杰。”趁机把狄凌推销出去招揽人才。
林蓁实在不擅长礼贤下士,游显又是寒门,怕是会被轻视。狄凌有名传天下的成绩,也有士族敬佩的名声,让他去办再好不过。
“见过二位大家。”狄凌身着甲胄行的军礼,“将军过誉,实非我一人之功。”
“芙州游显游志才,随军尉曹,参与过清芙之战,平贼之乱和讨董联军。如今能收复充州,全仰仗志才谋略。”游显起身拱手行礼,礼遇冷淡。年少求学时遭拒,连南荣的面都没见到,现在却能平起平坐,何其讽刺。
林蓁从荀钰口里得知一丝风声,相互见礼后不等南荣开口询问,即刻接话道,“在下还要奔赴留州,不可久待。诸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黄淑早已等不及,快人快语,“林夫人为何能当上将军呢?朝廷无将可用了不成?”女子在军,而且怀有身孕,对军运极为不妥。
即便身为天下师,仍有局限的迂腐观点吗?林蓁的耐心再次快速下滑,果然她做不来礼贤下士,“黄浩,卢骁,叶郑皆死于我手,黄公要是觉得朝中还有哪位将军能胜任,大可以上谏,何必在山林中指点江山。”
看不惯朝中乱象,为何不投身乱世,却要躲在这片桃源中高谈阔论。
被反唇讥讽黄淑略显气恼,冷哼一声,“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喝闷酒不再说话了。
说的是诗经里女子贤良淑德,温柔贤惠的典范。
果然越老越顽固,林蓁一路过来,就没有一个士子敢当她面说什么女子不能怎样。
“如果南公也是同样的态度,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多谢款待。”林蓁起身抱拳离开。
游显也拱手告辞。徒留狄凌一个,他张张嘴想要解释,到底还是闭嘴告退了。
林蓁除了扮演宸留王时,没有一刻想要掩盖自己女子的身份。狄凌甚至在她说出怀孕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啊,原来林蓁是女子。
说起来好像林蓁真的第一次受到偏见。荀氏的家长一开始畏惧林宫令的威势,暂避锋芒。等到宦官倒台,董妃认她为义女,又与宸留王周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没人敢跟她摆脸色了。
其他初见的士子,要不就是由荀钰他们接见,要不就是直接征召。林蓁自己出动招揽人,结果真是惨不忍睹。
平时风趣幽默的志才,今日也不出来打圆场,个个都跟哑巴似的,怎么回事?
狄凌惋惜地摇头叹息,跟上了众人的脚步。上山半个时辰,谈话两分钟,何苦遭罪啊!
“哎呀!老黄!你瞧瞧你这臭脾气,把人气走了吧。”南荣埋怨了他几句,真性情也不会看形势。人家毫无掩饰女子身份还能当上将军,一是和陛下关系亲厚,二是有真本事。
黄浩和叶郑不说,卢骁那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武将,要想找到能比肩的将军,绝无可能。
“走就走,谁留她似的!”黄淑如何不知道卢骁的本事,只是在嘴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