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水荇
后天一早，周堇一行人已经准备妥当。
“林夫人？”沈宣惊异地看着缓缓走来的人，不是殿下要出发去卓州吗？
“不对，我是周堇。”故意用的女声，和林蓁相比，略显低沉。
“啊？殿下？”可是这一身女装，殿下怎么会穿成这样？
“不逗你了，出发吧。”周堇恢复了男声，配合着一身秀丽的女装，却格外和谐。
他还带上了两位木匠，腰间是铁匠们最新研制的刀，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上了车周堇又变回了女声，完全就是林夫人的模样。全程和木匠们探讨工程，还拿着一块木板，有想法就拿着涂涂画画。
沈宣还是非常不习惯，索性当成林夫人，瞬间心里好受多了。
路上过了两天，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终于慢慢停歇。队伍也快到卓州地界，这边果然民风不同，飞雪连天，仍有人策马扬鞭，举着火把四处巡逻。
“冬日正是盗贼猖獗之时，更要多加人手防备才是。”沈宣主动解释道。真的回来了，他原本以为十几年都难得回来。
“瞧我都忙忘了，还请兰舟先生给我们引路。”周堇说话的方式都变了，现在像是矫揉造作版本的林蓁。
一直被荼毒的沈宣居然开始逐渐习惯，只要忽略其他，抓好重点，就是平时殿下说话的样子了。
“再过两个县城，就是我沈氏所在的漓江县，那曾是黎国的国都，著名的杞人忧天便是发生在此处。”
“这是什么典故？”两位工匠好奇地问道，他们在周堇面前比较放松，不自觉就问出口了。
“这个成语是说人担忧天会塌下来，比喻胡思乱想，多此一举。”
“那不是个贬义词吗？”为什么要把不好的东西介绍给殿下呢。
“原本是没有引申义的。这里的天真的塌了，黎国因此覆灭，此地还留存了天上落下的巨石。所以兰舟特意介绍。”周堇缓缓解释，说话的语调更轻柔和缓，与林蓁的快速昂扬完全不一样。
沈宣点点头，默默寻找二者的不同，万一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一定要分清楚。
两位工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居然有这样的事？他们一定要慕名看一下那块巨石！
“沈氏在县中赫赫有名，又是法家最繁茂的一支，必然多有交友。”法家分为单双多三支，分类标准是法家该不该和其他学说融合。
这是要说起这次来的任务了吗？沈宣坐直身子认真倾听。
“兰舟可知萧家？”
沈宣心头一紧，为什么殿下要提起萧家？难道是…
“萧家在武安县，不过他们儒法双修，看不起沈氏。”就是实战派看不起理论派。而且修双支，便侧面说明了自己学识渊博。
“此番入卓州，为的便是萧家私藏的造纸和印刷技术，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的就让两位老师傅当场研究，把技术带走。”
“纸？”沈宣心下大惊，后背顿时一阵寒颤。
“怎么？兰舟知道？”周堇把任务说出来便是故意试探他，他的质相既然呈现出宣纸，想必很小的时候就用过，甚至习以为常。
没有人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像荀徽和荀禛他们，林蓁就没有看出来。江暮比他们大，有经历艰辛，自然呈现得早。
“纸在卓州和丝绢同级，价格都十分昂贵。不过在士族间小有流通罢了，并没有店铺出售。”沈宣模糊其词，没有明说是从何处获得。
何必还要给萧家打掩护，“那便是萧家借此中饱私囊？”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沈宣不曾想反倒给萧家扣了这么顶大帽子，连忙摆手。
“兰舟心中所想，我也略知一二。可是为了萧家的姑娘？”周堇试探着说道。
林蓁探查回来的时候告诉他，那种草是荇草，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里的荇菜。
这种水生的植物，叶如小莲，开拇指大的五瓣黄花。多枝易生根，蔓延能力极强。
水桨被荇菜缠住情有可原，毕竟，怎么忍心抛下伊人，独自离开。
卓州多美人，天下第一美的萧窈，便是周堇的怀疑对象之一。
据说萧窈已经和沅氏的嫡次子沅舒订了亲，不知道为什么久久未能完婚。萧窈现在是个交了四年税的老姑娘，按理说萧家应该重新寻觅良人才是。
“殿下恕罪，臣下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沈宣连忙告罪，一咬牙，“有个登徒子上萧家提亲，拿造纸和印刷的技术，换萧家长女的婚事。
萧家长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囚禁在地下室，日日拷问。长女心中有愧，想要救人出来，却被污蔑与那人有染，沅氏也因此拖延婚事。
在下与长女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便主动上门提亲，不想让她再受流言蜚语影响。
可是萧家里有位庶女，频频从中作梗，萧家长也未有回应。”沈宣离家前的情况就是这样，之后如何他也不太清楚。
原来是浅显易懂的宅斗。苏琛被困在那里，久而久之，说不定能拿下两位美人。
或者萧家长棋高一着，让苏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枉费我穿成这样，”周堇已经迫不及待投入女人的战场了，“我们先去沈家安置两位匠师，然后上萧家要人。”
沈宣不太理解周堇的热情从何而来，而且穿成这样又有什么作用呢？
沈氏，明显和荀氏的风格不一样，两侧种的都是果树，而且道路平直，布局规整，讲究横平竖直，方正不阿。
实用正直的家风，在往来行人间更加明显。虽是士子，相互行礼多是抱拳，腰间配武者众。
女子装束干练，甚至也多配小刀匕首等轻武。尚武之风，每家每户都是如此。
“荀氏曲径幽处，柳暗花明，尚雅致精巧。与君家多有不同，各有千秋。”周堇赞叹道。
沈宣在荀氏住了两天，也有几分体会，“卓州风尚如此，一方水土一方人，京城制式又是另一种风尚了。”
京城尚雄伟高峻，小巧流水。集百家之长，混杂多样风格。但整体上，房屋雄浑，院落雅致，布局规整四通八达。
“就在这停吧。”沈宣到了自家门口，唤车夫停下，先安置了两位匠师，再去拜见家长。
周堇掏出个素纱斗笠遮面，跟着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