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涌退
林蓁一行人将波云诡谲的京城抛在身后，带着几位议郎。早就兴致勃勃准备好行囊的董将军，还有一众精兵强将，浩浩荡荡地南下芙州。
刚刚落脚，就听到消息说，董玮率领的凉军铁骑入京大闹了一场。
原本只是涌入宫中，见到宦官就一刀砍了。砍完之后不过瘾，又去士族家里，把那些在朝上讥讽他的大臣，一个个揪出来砍头。
然后找上吴太后，好在吴将军及时赶到，又和吴将军打了一架，最后吴将军死在卢骁刀下。
吴太后不得不给董玮封了个丞相及国公，现在正在宫里享福呢。
“母亲！”荀禛小手推拒着林蓁恐怖的亲亲，其他小朋友都在看笑话呢！
荀徽倒是接受良好，一个劲地要林蓁抱抱。
逃脱林蓁魔爪的荀禛，躲到了荀钰身后，被摸了摸小脑袋。
果然还是父亲比较温柔。
江暮在一旁远远观望，大家怎么这么热闹，林夫人又回来了？可之前不是还和他说过话吗？
“我正想去一趟卓州，你们就回来了。”周堇没有上前去破坏他们的温情时刻，记得议郎中有一个就是卓州人，正想找个熟识的人带路，“我记得兰舟是卓州人士，对吧？”
沈宣略显几分欣喜，“是的，殿下。”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周堇自身的亲和力没有林蓁强，但这些人跟着林蓁混了那么久，看着他的脸便会自觉代入林蓁。
“当然！随时都可以出发。”有什么值得如此欣喜的事？乡愁可不是如此表现。
俗话说近乡情怯，半是欣喜半是愁绪才对。牵挂的家人、朋友都不是，这些人之常情，随口提起也没什么，为何闭口不谈？
难道是
“不着急，后天清早如何？”
“没问题！”
周堇点点头，待会去问问林蓁看到的是什么吧。
“兰舟啊，人如其名，便是一卷宣纸画。独舟将离，芳草萋萋，困住了船桨。我认为是有什么留恋之物，还未解开心结。”
果然，周堇继续询问细节，“真的是纸？”
前面说过纸还未现世，被萧家全部夺走。周堇此去就是为了纸和印刷的流程配方，沈宣怎么会和纸扯上关系。
“没错，纸的纹理和绸绢完全不一样，而且作画的纸质更厚，一眼便看出来了。”林蓁以前混迹花街柳巷，见过一些贫苦文人在花街里给姑娘们作画，用的纸都是这样。
“还有什么细节吗？比如那个草具体是什么草？”
“好像是兰草？不记得了，我得再去看看。”林蓁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周堇叹气，慢慢跟着走了出去。
“林夫人，咦？”刚刚放学，送荀徽荀禛二人回来的江暮，正巧碰上了要出门的林蓁，认真地打了招呼。
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了两位林夫人！
其中一位更加冷淡，不像另一位总是笑意盈盈的。江暮略一思索就分辨出来了。
“又见面了，”周堇看见他，笑着挥了挥手。“我是周堇，唤我镜瑜便好。”
林蓁闻言有点不高兴，似乎在埋怨他怎么还在用这个字。
周堇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别生气了，皇家的名字都不能随便改，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不了我以后用化名？
哼。林蓁带着孩子们去找沈宣，留下他们两个。
“有空跟我走走吗？”
江暮稳重地点点头，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起来也已经十多岁了吧，比荀徽他们大了七八年，要是课业学得差不多，便可以随军学习了。
“还未请教姓名？”
一开始以为是林夫人，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人家姓名呢！江暮羞得耳朵都红了，连忙说道，“江暮江奉若，老师不久前给大家一起取的字。”
老师说的是荀坤，荀彦只是教书先生，还没有到达可以给人取字的水平。
“承奉古今，自得其若。家长认为你能超脱自若，别有一格。你的名却是飘摇无依，天将迟暮。两位长辈截然不同，你又是如何看的呢？”
“父母亲情，尽孝松桑。暮此生无缘。但得遇荀师，能知今古，亦无憾矣。”江暮的母亲难产去世，父亲又不喜欢他，连长大都历经艰难。
“君择臣，臣亦择君。但父母又如何能选择呢？”周堇安慰地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同样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羞愧的。“父亲常说，家里有我，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怎么这样！”江暮微微睁大了眼睛，父亲也只是对他不闻不问，视若无睹罢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痛恨自家孩子的父亲。
“他越是恨我，我越是可怜他。明明最疼爱的孩子上门，却一句关切的话都说不出来。对着我这可恨的人，闲言碎语，滔滔不绝。”见江暮不甚理解，周堇摇头解释，“拉不下面子罢了。”
周灵帝不是偏爱自己，也不是对皇后有什么意见，他只想维持做父亲的尊严。但在周堇这里，两人同为帝王，一山不容二虎，视周堇为仇敌都是轻的。
江暮歪头想了想，好像父亲也有过。他没有这种待遇，是父亲的嫡长子郭禹。
有次寿宴郭禹送了自己手写的一个孝字，父亲分明喜欢得爱不释手，却只是淡淡应了句。惹得郭禹难过了好几天。
“穆言先生就不会这样。”在江暮心中，荀钰绝对能称得上做父母的典范。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荀钰不因他年纪小而轻视，端端正正地给他回了礼数。
荀徽他们也说，父亲有时候做了错事，还会认真给他们道歉。
“穆言规礼慎行，谦卑恭敬，这是他的处世之道。但是阿姐她就不一样。”
“林夫人吗？”
“没错，她能一眼看穿人，所有虚伪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周堇故意说得神乎其神，逗弄未来的军神实在有意思。
江暮以为说的是林蓁洞察人心的本事高超，未曾深想，认真地回道，“林夫人果然深藏不露。”
他就说，为什么荀钰会选择林夫人，果然有更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