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观礼
周堇一撩衣摆,腿上满满当当绑了许多沙包似的小袋子。他拆下来一对,解释道,“里面是铁砂,戴在腿上,每天走到行动自如,犹若无物的程度便可。”
士子接过来掂了掂重量,这一个小袋少说也有一斤半。“这有什么作用呢?”
“会磨破皮,”这是最直接的作用了,周堇一本正经地回答。看到士子疑惑的表情,笑着摆了摆手,“不是所有人都有效果的,比如一个壮汉,他再怎么练都不会飞起来。一个瘦弱的乞丐,只要半天便身轻如燕。
就跟羽毛和石头一样,能飞的随时能飞,不能的最多也只能在空中滞留片刻。”
士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恭敬地把铁沙袋递回。如果只是在做无用功,却还能日复一日地坚持,也能称作一种可贵的修行。
“你的手心有茧,也是练武之人?”穿着一身士子服,看起来清瘦冷峻。
士子下意识地用手指磨蹭着茧子,“在凉州,不得不防身。”
“实践出真知,练得再多,也不如真正拼命一次。”周堇已经猜出他是谁了,在京城的凉州士子只有一位,嘉易嘉文和。
外族掳掠百姓时,他被裹挟到境外,有本事逃出来就罢了,还一路流浪着摸到了凉州的县门。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在前期,经达权变,一言兴邦,一言乱世。说的就是荀浟和嘉易二人。
到了后期涌现无数新秀,最拿得出手的两个也远远不及他们的丰碑。
嘉易沉默,似是回想起什么。抬头望梅枝点点,散落夜幕星河般,轻轻叹气,感慨万千。
“嘶,说着话忘记动了。”周堇一抬腿才发现已经麻了。扶着树干,慢慢抬起又放下,让双腿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嘉易赶忙道歉,上前帮扶着他,“都是我的错,没事吧?”
“不行,我先脱下一些。”周堇摆摆手,弯腰去解开腿上的绳结。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嘉易疑惑地回忆手上的触感,是男人骨?
只是扶着的一瞬间,可能是弄错了。嘉易暗自摇头,上下打量林夫人的动作神态。
刚刚没注意,现在看来确实和平时的林夫人有点不一样。
眉眼妩媚多情的感觉很淡,容易被眼神所摄,心神动荡,背脊发凉。
里面包容万象,因而空荡荡的,仿佛只是映着一片世间的影子。
一点都不像林夫人,浓郁的人间气息,热烈地要点燃心火般。
“好多了。”周堇动了动腿,抬头便看见了嘉易探究防备的眼神。“不用这样看我。”他可没有信心能斗过这些长了八百个心眼的人。
处理好地上的东西,周堇才缓缓介绍自己道,“周堇周镜瑜,初次见面。”
居然是这样。嘉易之前尚存的疑惑一一解开,为什么是一个女人主导,为什么宸留王不出面。如此相似,大概是一母同胞,再没有别的合理解释了。
“殿下万安,臣嘉易拜见殿下。”
“不必多礼。”
嘉易顿时话少起来,小心谨慎,察言观色。
原来他是这个性子吗?
周堇只好主动些,请他帮忙,“能帮我把这些搬回去吗?”
“好,”嘉易偏头打量他,随和温柔,平静无波,怎么会认错呢?哪怕多看一眼都不会错得如此离谱。
一队宦官宫女,气势汹汹,直逼茹霖殿门口,“娘娘派人来问,殿下可要去观礼?”拍打宫门的力度,不像是来问话,而是来抓人的。
林蓁在宫内好不惬意,好酒好菜每天变着法子换,唯一的问题就是周堇搬得干净,空荡荡的太无聊了。
今天是登基的日子,终于有人上门找茬,天赐良机。
门扉突然打开,宦官一时不察,手几乎要打在林蓁身上,顿时吓了一身冷汗,气势散去几分,“殿下怎么亲自开门,看我这手,差点伤了您。”
作势左手打右手,以做惩戒,希望就这么轻轻揭过,不再追究。
林蓁眉眼低垂,从下往上打量,更显无情,“大清早来叫丧的?”
几日得意,居然忘了宸留王的可怕之处。宦官瑟瑟发抖,腿一软,膝盖咚的一声磕在石砖上,“殿下饶命。”
身后跟着的宫女们面面相觑,她们在皇后宫里做事,天不怕地不怕,底气十足。见宦官这般不成器,踢了他一脚,暗骂道,“没用的东西。”
摆足姿态到林蓁面前行礼,“娘娘有请宸留王观礼。”直接从询问,变成了要挟。
去观礼既可以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要是有异动还能当场扣个意图谋反的大帽子。
最令人欣喜的,大概是想要看见宸留王落败的表情,细细品味胜利的甜蜜。
不过他们自己也可以安排一场好戏,往宸留王身上泼脏水,顺理成章地监禁流放或者处斩。无论出面与否,只要典礼出现意外,第一个想到的人肯定会是自己。
“带路吧。”林蓁两手空空,身后跟着林威和张凯二人。他们暗自对视一眼,附耳劝说林蓁小心有诈。
不要紧,陪他们玩玩。林蓁饶有兴致地摇头,负手跟在宫女身后。一队人熙熙攘攘地把她拥簇当中,似乎是怕人跑掉。
正殿前,百官整齐列队,仪表隆重,神情严肃。林蓁到的时候已经完成主礼,而且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好一个下马威。
林蓁双手揣进袖子里,站在大殿的边缘角落,抬头看座位上年轻稚嫩的新帝。
眼神飘忽不定,时时看向皇后派来的宦官,生怕自己又有哪里做得不对。
穿着厚重华贵的礼服,青底金纹,怒目游龙。尚且撑起一点气势,离得远的大臣看不见他冷汗直流,浑身颤抖的模样。
周琰做贼心虚地快速扫视一眼台下众人,没有豪气万丈,也没有雄心勃勃。这么多花白头发的长辈叩拜,他只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减寿。
等等,那个是二弟吗?
完了,他肯定会生气的。自己根本不想当,是母后她
周琰委屈地撇嘴,明明二弟的本事更高,又从小跟着父皇办事,怎么看都比他合适坐这个位置。
母后看不见就算了,其他大臣怎么也没人反对呢?
一边忐忑不安地打量着二弟的神色,一边还要关注着宦官提醒他该做什么。周琰没有注意到,附近一个侍奉的宦官目露寒光,手藏在衣袖里,已经掏出了半个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