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议郎
“难道长德不曾听闻，陛下开始启用光禄勋？”
佩颖叹息道，“可惜我参与了沅公卢的党派，此事怕与我无缘。”
“非也，”荀钰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正是天赐良机。”
“怎么说？”佩颖好奇地侧耳倾听。
“陛下只有两位皇子，长德看好哪位？”荀钰继续卖关子。
佩颖皱眉思索，“楚襄王仁德，宸留王阴厉。而且士族支持立嫡，又有外戚干涉，就算陛下偏爱谋划，宸留王也势单力薄。”
倒也没错，区区几个的光禄勋，根本不能动摇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
“听闻有宦官到沅氏，代表宸留王寻求庇护，却被扫地出门。可有此事？”
“当时我也在场，来的人是林威。沅家长说话还算客气，扫地出门这事是沅公卢干的。
沅初直还准备放狗咬人呢，被拦了下来。”佩颖摇头，确实是一场闹剧。
“长德也知道，我夫人是林宫令之女，据他所说，是陛下吩咐为宸留王拉拢士族。”
“竟是如此？”佩颖心领神会，此事有转圜的余地，“陛下坚持，无论怎样，都不会更改。”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宦官不过一片散沙，外戚拼死反扑，士族恐怕还是保持沅家长的中立态度。到时候，光禄勋这一批人必将成为新帝的刀刃。”
“确实如此，不过只要有吴将军在，此战艰难。”胜算不及一半，避其锋芒为上策。
“吾侄荀仲达不日便要入京封赏。”无需多言，聪明人联系上下，便能猜到，要如何抵御吴将军的兵力。
顺利登基的话，官职调动再简单不过。大不了再找个罪名，剥夺吴将军的兵权。
“长德若是求稳，不如在叔父手下做个文官。叔父境遇不好，因为我的事，被士族排挤，实在心有不安。”荀钰没有步步紧逼，反倒给了他另一个选择。
“待我考虑几日。”佩颖去拜访过荀公，不过称病不见，被拦在门外。如今得了这个机会，他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两人推杯换盏，又聊了些家常。被荀钰热情相邀，留宿一晚，次日才得以告辞。
还没缓过口气，又来人拜访了。
“在下沈宣沈兰舟，卓州武安县人。侍官吩咐，前来拜访。”皇帝派出去考核的官员全是宦官，甚至还有几位宫令，以巡查为由，暗地调查。
带人到靖州之后便各分两路，交代他们暂住城郊，需要消息便去玉芙蓉找林蓁。
名单里的人，却未曾听说过什么名气，荀钰靠亲戚迅速拉近关系，“快请进，久仰大名。卓州多刚毅之士，沈氏以忠烈典法闻名，与吾族中叔父，亦有姻亲之缘。”
先套近乎总归没有错，荀钰把人请进门，一边说道。
果然沈宣顿时肃然起敬，“哦？请教足下高名。”
“荀钰荀穆言，吾叔父荀俞达平昌初年迎娶的沈氏。”可惜疾病那年全都殁了，只剩下一个荀瞿。
“原来是王佐之器荀穆言，”沈宣再次深深拜下，和荀钰为天下知的名声相比，自己不过闻名一州罢了，“荀公当年名满天下，有此良缘，是沈氏之福。”
两人相互谦逊推脱几句，在会客厅依依不舍地坐下。
“说来也是奇事，一位宦官奉旨前来沈家视察。也不说是查什么，拿出一份金丝云纹圣旨，便不依不饶地住了三个月。
还频频往来县府田头骚扰百姓，入京的时候搬了小半车竹简，说是记录的言行轶事。
谁能不提心吊胆？
圣旨虽说给了我，却只吩咐十月前入京任职。询问侍官，他也不知陛下心思，让我来玉芙蓉找林蓁。
穆言可知此人是谁，身在何处啊？”
荀钰安抚道，“兰舟莫要着急，我已经派人去唤了。”心下感叹，宦官行事出其不意，有时确实摸不着头绪。
“此人竟与穆言同住？想必也是位谦谦君子般的名士。”租房可没有那么好的条件，用来修建客房。都要自己砸钱，荀殊也就盖了一间客房，但没人住也没人打扫，很是萧条。
“夫人她可不是什么君子。”
“我可听到了。”林蓁刚刚迈进门就听到这一句，没头没尾的，怎么她就不能是君子了。
“夫人恕罪，”荀钰可没有半点歉意的神色，笑着扶过林蓁的手，转头向沈宣介绍道，“这位是我夫人林蓁。”
“失敬失敬。”沈宣真未想过会是位女子，起身告罪。
初冬细雪，金戈交击。上好的宣纸，其中山水半遮半掩，未见其貌。题文一句，‘孤身渡兰舟，草茂依依，留我不得离。’
说是起舟将离时，水草繁茂，竟缠住了桨，让他不能离开。
势必有所牵绊未解开，家人？朋友？林蓁猜测，一边行礼回答，“不必多礼，请坐。”
见沈宣还是面露询问，荀钰主动帮他提起，“这位是卓州沈兰舟，夫人可还记得？”
“这是自然，”林蓁点头，这就是名震卓州的兰舟先生吗？
卓州靠近蔚山，多山贼流寇，因此民风彪悍，多刚烈之士。
沈氏典法律例，学究海内。沈兰舟便是其中翘楚，少年天才，博古通今。
开家学后当了几年教书先生，颇有心得。一次山贼劫掠，竟靠三寸不烂之舌，令其败退。
教化贼寇，明律典刑，一时名震卓州。
刚勇气概最盛的地方，竟能不以武力相对，以柔克刚，这是卓州之士最敬佩的方面。
“实在惭愧，初来乍到，多有疑惑，还望林夫人解答一二。”沈宣拱手致歉。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请问吧。”林蓁抬手，还了一礼。
沈宣问了最焦虑不安的一个问题，“圣旨所言，究竟是何官职？”
“光禄勋下的议郎一职。”和荀浟一样，食六百石，是光禄勋里最低的官职，能容的人数也最多。
光禄勋三字就能散发出很多信息。怪不得没有即刻启用，而是吩咐他先暂居城郊。
沈宣思虑片刻，不知道京城形式如何，光禄勋在京城又是个什么角色？
“兰舟时间充裕，若想了解京城形式，不如亲自拜访京中名士？”荀钰见他眉头紧锁，轻声提议，说的总不如自己亲眼所见。
但还是需要提醒，“不过有一点，京中党争激烈，光禄勋是纯臣，绝不能参与其中。兰舟万不可一时兴起，陷入党派才是。”
沈宣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先前说，有位宦官记录的言行，可会有祸端？”
“陛下疑心重，派人视察罢了。如今你已经入京，说明言行举止妥当，不必担心。”林蓁解释。
之后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林蓁坐了一会实在坐不住，先行告退。
头疼，林蓁揉揉眉心穴位。好怀念他的手法，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