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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平天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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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郊的租房制式各异,以往的租户都会或多或少地留下痕迹。

    像他们住的玉芙蓉,几十年都是一个租客的情况少见,荀殊留恋那一个"芙"字,才久居多年。

    抬眼看去,"青竹霜"里确实探出几支青竹,如其名。

    轻轻叩响门扉,许久才有应答,“是谁?”这里治安也没有差到这种程度吧。

    “在下芙州荀钰,听闻足下大名,特来拜访。”

    “荀君名震九州,何需来拜访我?上有荀公相助,下有新贵相护,我不过一介白身,荀君来错地方了。”秋雨飘渺,习习落木。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扉,带有几分压抑。

    一块沾染泥土的绸缎。上面的绣纹还是凌乱的线条,尚未成形。但绸缎本身就说明了性子柔软,雍容大度,能够包容理解他人。

    “钰在京城,恶名更甚。至于白身,又何尝不是。”

    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在下佩颖,实在惭愧,家中没有可以招待的东西。”

    从他自己来应门就可以看出,家中没有侍从,连妻妾也没有。

    “那不如来在下处所,小住几日?”荀钰热情相邀。

    “不妥不妥,改日一定登门拜访。”说着便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林蓁诧异道,“难得有人避夫君如蛇蝎。”

    “约摸是生活窘迫,不肯外人见吧。”荀钰感叹,“志才也是如此。”但游显有潇洒的心态,今朝有酒今朝醉。

    其他人却未必能做到。

    回去的路上,荀钰还想起一个人,“京都还有位狄凌,据说祖辈便宦官出身。前些年当众鞭笞了一位十宫令,一举威振士族之风,因此名声大震。

    和沅邵少年情谊,入了党派。不过却是善交友,好言辞的人,没有沾惹党争风气。

    前些日子跟着朱将军西去平乱,这次回来,少说要升一两级。在沅邵党派里,算是少有的实干家。”

    林蓁正好奇,这般人物荀钰怎么会没注意到,原来是出京平乱,错过了机会。

    希望他们不要再一见如故。

    辛苦筹划结果是为别人做嫁衣,感觉就像自己被绿了。

    林蓁不安地皱眉,“芷月评说‘平天下者,必此人也。’夫君是王佐之器,岂不是要助此人成就王业?”

    荀钰从未听过芷月评的这句话。如果有这样的言论,必然不能外传,狄凌刻意隐瞒,传出去的只是‘治世能臣’四字。

    既然被隐瞒,夫人又是如何知晓这句评话?而且视若敌手?

    会不会成就王事,自己又该辅佐谁?在天下未现乱象之前,荀钰不想早早做决定。

    “夫君如若帮他,必成我心头大患。”

    言下之意,先杀之。

    杀意骇浪涛天,脖颈似有刀锋划过,薄若蝉翼,见血封喉。后背冷汗直流,如临万丈高崖,一步便万劫不复。

    荀钰被威势震慑,感觉将要窒息濒死。林蓁绝对是认真的,迅速表明忠心地回答,“亲疏有别,钰自然先帮夫人。”

    对林蓁来说未必是这个道理,但确实“亲疏有别”。

    冷凝的杀气如潮水般褪去,回暖的空气接触到后背的冷汗,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夫君与我多年情谊,我也不忍心做到那一步。”林蓁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假象。

    荀钰回想起荀浟曾告诫他,在林蓁身上看出了王相。原本不以为意,现在已经得证,林蓁确实有意天下逐鹿。

    况且特意告诉他,狄凌的芷月评,已经找出了可能会妨碍的敌人吗?

    但是,荀钰疑虑地握紧林蓁的手,“夫人是要自立?还是”

    林蓁原本是自立的小算盘,现在根本不用改朝换代,天下已尽在掌握。

    荀钰是心存朝廷,最后郁郁而终的人物,即便杀了他也不会改变。忠心有时也是大问题,“放心吧,等你见到宸留王就知道了。”

    荀钰放下一半的心。

    温柔小意的夫人,还是意图逐鹿天下的豪杰?即便为了荀氏,他也要继续走下去。

    揣摩犹豫许久,两人站在玉芙蓉门前,牵着的双手已经微微发汗。荀钰下定决心,最后试探道,“不离不弃?”

    “嗯。”真挚的回应,她总是如此真诚。无论是情感,还是野心都摆在台面上。

    这句承诺是有条件的,荀钰心知肚明,却甘之如饴。

    第二天一早,是昨天的佩颖,他还特意去买了酒水赔罪。“昨日失礼,家徒四壁,实在不方便招待。”

    “何须破费,快请进。”买都买了,不收更是伤人心,荀钰想着送些什么回礼好。

    两人坐下,唤人拿来两个酒杯,再配了点小菜。

    “听闻玉芙蓉原本是荀公所居,如今得见果然雅致。”院里一片荷花池,现在这个季节,满目萧条,何来雅致?

    “来日芙蓉花开,长德再说这话不迟。”荀钰摇头笑道。

    “花有再开日,人无再少年啊。穆言此番来京,可有收获?”佩颖深深长叹,他远道而来,如今叛乱被困靖州,有家回不得。

    谈及仕途,更是一无所获,不由得悲伤叹息。

    荀钰还未出仕,在京城也是白身而已,“凤非梧桐不栖,如今官场情势,非良机也。”

    “所言正是,可惜年轻气盛时,未有如此良友规劝与我啊!”佩颖悔恨地痛饮一杯。

    “说来冒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当时不过是谈及给陛下侍奉汤药,郭孝之恶意揣测宦官不让陛下康复,把控朝政。

    沅公卢偏信谗言,入宫联系皇后,率领一众官员妃子逼陛下出面。

    我劝了句,徐徐图之,不如从太医那边下手,先行打探。

    结果便被当堂唾骂,说我不顾江山社稷,与宦官勾结谋害陛下。”一时说到伤心处,佩颖回想起当日情形,依旧怒不可遏。

    “你猜怎么样,沅公卢召集人在陛下寝宫前跪了几天,晕倒的不计其数。他自己呢!连脸都没露!好名声却全归了他,真是可笑!”佩颖怒极,一拍桌子,坐立不安地走了几步。

    荀钰劝了几句,等人坐下来冷静一会儿,才听得他继续说道。

    “最后陛下不得不出面平息,听说打了一顿板子,就这样算了。”又饮一杯,这拿来的酒大半都进他自己肚子里。

    “长德既遭此无妄之灾,以后有何打算?”荀钰也想为林蓁做些事情,裹步不前非大丈夫所为。既然决定未来同进退,不如早做谋划。

    “等叛乱过去,早日返家吧。囊中羞涩,已经不足担负租金了。”

    城郊的租金有三等,按照天数,月数和年数区分。最高一年的租金是十金,最低一天只要十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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