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遗诏
走出门外，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人，一点不见之前的热闹。
荀钰回头看了一眼，踌躇落寞，低声道，“走吧。”
这又是怎么了？
林蓁跟着回头去看，门内侍立着几位仆从，在训话。台阶上尘土还未洒扫，每天来的人多，扫了也会再次扬尘。
古制的御铃，声音清亮。青黑银丝的绶带，挂在铃下，随风招摇。这里住过的主人不知凡几，绶带却未更改过。
青山不改，人事更迭吗？
林蓁神情黯淡，郁郁不安。焦虑地不敢再看，惶恐再次回想起以前的事。
“怎么了？”
“没什么。”林蓁回神，勉强笑着摇摇头，“夫君舍不得的话，改日再来吧。”
“好。”荀钰看到她的神情不对，没有多说，扶着人上了马车。
穿过繁华熙攘的街道，林府的牌匾就高高挂在不远处，门扉用的木头都如此贵重，石柱高檐，比整条官街都要奢华辉煌。
一众仆从没什么事干，把门前的几分地扫了一遍又一遍，里面也是干净得不染尘埃，似乎从未有人踏足。
“咦？是姑娘！”有人认出了林蓁，欢喜地迎过来。
自从林蓁走了之后，整个林府空荡荡的，做什么都索然无味。陛下又病重多日，家长忙于伺候，已经许久没有回来。
仆从们每天除了打扫卫生，就是坐着谈天说地，每日这样，再舒服都会厌烦。
“姑娘怎么回来了，这位是姑爷？”仆从惶恐地躲过了荀钰的礼，“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士君，不用如此。”
来林府的士子不破口大骂就算有礼了，叫下人泼脏水扔臭鸡蛋的比比皆是。哪里见过这样翩翩有礼，温文尔雅的士君。
姑娘嫁的是个好人呀。仆从感慨地擦了擦湿热的眼眶。
“父亲呢？”林蓁直入主题，怕在这些看着原主长大的仆从面前露馅。
“家长在宫中伺候呢，已经一个月未回。要不派人去通传一声？”
“快去吧。”林蓁点点头，安排一众护卫先进府休息安置。
直到入夜，打更人敲响三更钟，一辆马车悄悄驶进府中。
林威披星戴月，姗姗回迟。
“姑娘，家长回来了。”仆从站在屋外，用环扣敲打着木门。早上家长又要进宫，只能挑这个时候见。
林蓁只是浅眠，一点动静便醒了。她轻轻摇晃荀钰，“夫君，快起身，父亲回来了。”
“唔，夫人就不能有一次比我起得晚吗？”荀钰坐起来，倚在林蓁身上，嘟囔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林蓁正想看他是不是又睡着了，谁知他似乎一扫疲惫，快速起身把头发冠好。“怎么一惊一乍的。”林蓁低声笑道，随手帮荀钰把碎发梳上去。
提着昏暗的灯笼，地上的青石砖浸透了深夜寒意。前方的书房里亮着一盏烛灯，隐隐绰绰看见人影，端坐在桌前。
仆从帮他们推开门，关上之后便见那一点微光缓缓离去。
“坐吧。”林威抬抬下巴，对荀钰的礼摆摆手，“咱家不懂礼数，随意些便是了。”
常在宫中伺候的人怎么会不懂礼数，他说的是不懂士子这一套。
怪不得林蓁刚嫁来的时候，用的行礼方式有些不同，看来是学的宫廷礼仪。
“茗贞既然带你来，想必已经大致告诉你了。”
怎么叫的是字？家长唤名，同辈唤字，晚辈尊称君、士。林威身为林蓁的父亲却用同辈的称呼，奇怪。
荀钰心中疑惑，一边回道，“是。”
林威狐疑地朝窗外四处查看，对林蓁招招手，从怀里掏出一卷青底绸缎，金丝龙纹，正是遗诏的样式。
“收好，希望没有用到的时候吧。”
林蓁快速收进怀中，绸布带着温热，金丝却触手生凉。
“城郊那边，玉芙蓉就行。派人看过，那里偏僻安静，又有房屋掩映，方便藏匿。”
“巧了，我们刚从叔父那里拿到租牌。”林蓁闻言回答。
“太好了，有荀御史相助，如虎添翼。”林威点头笑道，想想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对了。”
林威随手写下几个名字，“这是陛下征召的几个光禄勋人选，如果路上顺利，年前就会到靖州。
不过陛下不打算即刻任职，吩咐让他们以白身在京城活动。”
“这是为何？”林蓁皱眉，这可不是入京的好时机，外有叛乱，内有潮涌。
“一是看他们会不会陷入党争，二是为了隐藏起来，以免打草惊蛇。等到局势明朗，便会一同启用。”
“皇后那边正盯得紧，需要吴将军平乱，不能出事。大概叛乱平定下来，就差不多了。”
军队派出去了，打得快的已经传来好消息。如果要彻底平定，黄浩授首，却还有两个月之久。
“你们就先随便逛逛京城，多去拜访士族。名单上这几个吩咐好他们办事，让他们不要着急。
如果忙不过来，就拜托荀御史帮忙。其他人信不过，什么都不许提，知道了吗？”
林威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叹气道，“陛下情况不妙，我们的好日子都要到头了。”
这个我们，指的是十宫令吗？荀钰默默猜测。
林蓁却知道，所有人全都卷入乱世三分，无一例外。上到帝王贵胄，下到黎民百姓，再无安宁之日。
“过些日子有一批工人，是宸留王吩咐的。你把他们先安置在荀家附近，不要吝啬钱财，多建些房屋。”
“具体都是做什么的工人？”林蓁皱眉，这个做风有些不妙，引火烧身。
“木匠铁匠，还有厨师。五花八门的，都有一些。”林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听令办事，问太多折脑袋。
“知道了。”林蓁别有打算。先把这批人收下，到时候据为己有，或者挟王以令诸匠。
反正人都在荀家，跑不出她的手掌心。
交代完事情，又聊下家常。说起在朝中看到林家判决的文书，陛下也看过，算是表忠心的投名状。这才让林威接触到这些深入的东西。
至于荀浟，是宸留王心血来潮，劝陛下以此试探外戚和士族的动作。
说着说着，外面打更的报时，林威才惊道，“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进宫，你们去休息吧。”
风风火火地出了门。